试析《爱佐与爱莎》中的阴阳哲学观
摘要：流传于滇东南彝族阿哲颇民间的口传创世史诗《爱佐与爱莎》，是彝族原生态传统文化的“根谱”和“源头”，它不仅反映了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先民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而且是整个滇东南彝族阿哲颇传统社会审美意识和社会历史文化发展演变的主要载体。它把宇宙万物划分为男和女、或公和母、或雌和雄、阴和阳等两大类，并至始至终贯穿于整个《爱佐与爱莎》，从而构成了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历代先民关于宇宙万物的存在、发生、发展为一体的“对立统一”的原始公母、雌雄、阴阳辩证观。他们传统辩证观认为，公母是万物之本，雌雄二性合一是万物之源，由此发展形成了雌雄二性为本，阴阳二气为条件，红绿二色是展现万物形成的六气生成学说。并认为，雌雄合则孕，阴阳二气运转则衍，红绿二色具备则合而生、分而合的雌雄、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反映着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先民从直观认识公母、雌雄、阴阳观念到抽象的公母、雌雄、阴阳对立统一观去认识宇宙万物的来源。
关键词：彝族口传史诗；爱佐与爱莎；阴阳；哲学；探讨
彝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具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在漫长的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创造并传承着本民族语言文字，用本民族语言文字记写并传承下来了浩如烟海而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多彩的彝族历史文献古籍。同时，在整个彝族民间尚有口耳相传的形式多样、丰富多彩的创世史诗、神话传说、天文地理、宗教哲学、天文地理、医药卫生、人情世故、伦理道德、人物轶事等。流传于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创世史诗（以下简称“史诗”）《爱佐与爱莎》便是其中的一部。《爱佐与爱莎》是一部集中反映滇东南彝族宇宙观的创始史诗，它把天、地、日、月、星、云和万事万物的起源，归结为混沌时代气生雾、雾生水、水生万物的结果，并提出了清浊二水是事物产生的基础，阴阳二气是事物演变形成的动力条件，红绿二色是完善彰显事物的存在形式的“六气造化万物”学说。它不仅反映了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先民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而且是整个滇东南彝族阿哲颇传统社会审美意识和社会历史文化发展演变的主要载体。与此同时，它是一部以人本主义为中心，用朴素的唯物史观解读人类进化历程的原始性神话史诗，是一部真实追述和复述天地人“和合”共生永存、人与动物平等“和合”、人与自然和谐互动共存且追根溯源和正本清源理念的原始性神话史诗，是一部用人类社会婚姻演变来衡量人类文明进步的创世史诗，也是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先民的迁徙史诗。
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创世史诗《爱佐与爱莎》思想内容，虽涵盖了他们整个社会历史文化的远古人类社会文化端倪和缘起、人类社会历史文化的发展变迁、人类社会文明婚姻文明和丧葬文化的溯源及演变规律。但本文试图着重探讨《爱佐与爱莎》中的阴阳哲学观，以期有关方家及同行者们多多赐教。
一、神灵系统的阴阳哲学观
（一）造宇宙万物神灵分公母二性
1、造天造地神分公母二性
当史诗问及“苍天如何生？苍天何年生？”对曰：“添氐罗乍颇，添氐罗乍嫫”。P4 [1]这里的“颇”和“嫫”[2]本是公和母、或雄和雌、或阳和阴之意。因此认为，“添氐罗乍颇”和“添氐罗乍嫫”是远古时候彝族阿哲颇先民的一对公母，甚至是一对祖妣，也是专门传唱洪水史诗中的男女始祖，并有人认为他们男女二人是“爱佐”和“爱莎”的原型。如此说来，“爱佐”和“爱莎”本身就是一对男女，甚至是一对男女恋人。并这对公母或雌雄二性“过了数万年，生出了气神。名字叫赛添颇，名叫赛添嫫。两神互吹气，阴阳气媾合，生出了风神，名字叫默查。”（P4-5）史诗认为，“赛添颇”和“赛添嫫”是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气神，为最先诞生的万物始祖，并直接道破了风神“默查”是“赛添颇”和“赛添嫫”交媾所生所育。
史诗说，“德玉颇成客，它是雾神祖，要管理着雾。达玉嫫比妮，由它管瘴气。”（P106）认为“德玉颇成客”是雾神，清气神，升迁为天，为天之父，因此天君神“耿纪”让它司管雾；“达玉嫫比妮”，是瘴妣，浊气神，沉降为地，为地之母，因此天君神“耿纪”让它司管瘴气。这里的“颇”和“妮”分别是以公、或雄、或阳和母、或雌、或阴讲，因此“德玉颇成客”和“达玉嫫比妮”便是一对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
史诗还说，过了数千万年后，“气神吹神气，风神来驱赶，雷神用神鞭，神鞭是火鞭，雾气和瘴气，开始分出来。”（P5）这里“气神吹气神”虽没有直接说出它们交媾，但也明显地道出了它们二气神相互交媾的意向行为。也就是雾气和瘴气，“两神来婚配，生出胖娃娃。这个儿子啊，名字叫德好，冬德红利诺。”这个“冬德红利诺”[3]，日长九千九，夜长八万八，后“把雾神顶上天，把瘴仙踏下地，形成了天地。”接着又交代了“冬德红利诺”的身份，其即“一个阴阳人，万物始祖神。”（P5-6）史诗认为，雾气或雾神是雄性、或公性、或阳性及父亲，而瘴气或瘴神是雌性、或阴性及母亲，即“父亲被他托，母亲被他踏。父是一团雾，母是一团瘴。”因而“雾神德玉波”和“瘴仙达玉嫫”是在气神、风神、雷神驱赶下形成的，并前者升为天，为天为父；后者沉降为地，为地为母。
史诗又说，“冬德红利诺”，拔了左右耳毛，吹向空中，生出了“男神西罗颇，女神西罗嫫”，这两对公母、雌雄二神，养护着白雾而形成了天；拔出左右脚毛，丢在脚底下，生出了“地神妥罗颇，地仙妥罗嫫”，（P5-6）这两个公母、雌雄二神仙，养育着母亲，护理着母亲。有人又研究认为这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由“冬德红利诺”的左右脚毛所变，养护着瘴仙之神，后成为造地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并成为安稳大地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仙。
当史诗问及“何时造的天？何时造的地？”对曰：“盘古神仙造天时，鼠年鼠月造，鼠日鼠时造。”“地神妥罗颇，地神妥罗嫫，他俩造地时，牛年牛月来造地，牛日牛时来造山。”（P7）然而“造天天不平，不平要赶平。”于是“阿山男神把天耙，阿山男神把天铲。”天就耙平铲平了。又盘古造地后，大地既不稳固又不牢固，由“妥罗颇”和“妥罗嫫”公母两大神，“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把地来拴稳。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把地来安稳。”（P7-8）从此，大地不再摇晃，黑地不再摇摆，青天稳固了，大地稳定了。
2、造日月星辰神分公母二性
史诗认为，天地虽已形成，并天地已稳固了，但因天上无日月星辰，整个天空一片黑漆，后因雷神“西伦”左右两手分别持大绿捶和大红捶，遨游天空，到处敲打，迸发出火星，火星到处飞溅。可火星落地就熄灭，变成了大黑石。（P9-10）尽管雷神“西伦”已造好了星星，但因星星小而光线不足，即“昼夜暗幽幽，夜也黑漆漆。”于是“添直”大神来造日月，“添直造太阳，太阳已造好，太阳已造成。”最后，“添直”大神用金链条拴着太阳到处走，使天地间一片光明，并气神、风神、雷神、星神分别吹箫、吹笛、击鼓、敲铓来庆贺。然而，太阳小金女，因害羞而不敢露面，星神指派其小外甥“直柯莫玉诺”（太阳小男孩）直接陪伴太阳小金女出没，才使天地分了昼夜。（P9-13）史诗认为，“妮诺拉玉梅”，系用绿色镀洗太阳的女神；“能诺达玉梅”，系用哪红色镀洗太阳的女神。又认为，此二女神在“阿迷”（嫂子）的带领下，用黄、红、绿洗太阳。史诗又说，造好了太阳，并在空中已按一定规律地运行而分明了昼夜，但因天上尚未月亮陪伴而美中不足。也就是虽“添氐罗乍颇”和“添氐罗乍嫫”夫妻俩早已想好，即太阳和月亮陪做一对夫妻，让金女太阳出来，但月亮小伙还没出来，并“添直”太阳神担心女儿无人陪伴，到东边“妮玉侯”请来“施默德玉颇”和“施默德玉嫫”两神，商量造月亮，于是“施默德玉颇，白石造月亮，白泥糊月亮。造成了月亮，月亮小郎儿，稚嫩不成梁。”因此月亮女神“宏俄裴阿梅”[4]“取来了白盒，拿来了银水，为月儿洗浴，为月儿妆扮。”这才使太阳女和月亮男你追我赶地在空中行走。（P16-18）
以上提及的“大绿锤”和“大红锤”及“大黑石”、“红石”、“红泥”、“白石”、“白泥”中的“绿”和“红”、“黑”和“白”，便是彝族传统哲学思想中的公母、雌雄、阴阳二性。至于星神的小外甥“直柯莫玉诺”和“太阳小金女”，在此不必多言，我们也清楚明白，便是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性。
3、造彩云和雨神分公母二性
史诗认为，“添氐罗乍颇”和“添氐罗乍嫫”早已说过，即“天地是一双，日月一对明，星星没有伴，云星一齐闪。”但因天上还没有云彩而“银河不美丽，天空不缤纷”，因此云神“阿然”，在“九十九层天，妮玉侯岸边”，驱走黄、白、黑三棵金竹，分别向东西南北四方山头上种下黄、黑、白各三棵金竹，竹子成林成片，云神“阿然”带上金刀分别伐黄、黑、白三棵金竹，又分别制作成黄、黒、白三大把香柱。接着“山头点黄香”“山腰点白香”“山脚点黒香”，“黄香烟上天，变西边红云。白香烟上天，成东边白云。黒香烟上天，变北边黑云。”接着天上有了日、月、星星、彩云，并黄云、白云、黑云聚在一起，特别是到了晚上，常被风神来戏弄，冷得发抖，但雷神“西伦”看不惯而用锤赶风神，致使风神惊出汗，汗水变成雨水，大惊时成大雨倾盆，小惊时成小雨绵绵。从此以后，风雨一对儿，雨仙“些红能”，“风神默查颇”，结为一夫妻。（P18-21）所以史诗认为，“阿然”，为云神，是种竹成雨的男神，“萨西”系浇水女仙，便成了一对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性。
（二）人祖神和婚姻始祖神分公母二性
史诗说，古代竖眼人被洪水淹死后，世间没有人，因此神女“阿迷”（嫂子），为了世间传人种，虎年虎月虎日用黄泥造男人，用白泥造女人，即“东方日出山，造了一个女，造了一个男。南边南箕山，造了一个女，造了一个女。西方日落山，造了一个女，造了一个男。北方北斗山，造了一个女，造了一个男。”“阿迷把人造，男人和女人，互相来婚配，生儿又育女，东边和西边，西边和北边，到处都是人。”（P43）这里的“黄泥”和“白泥”也成了阴阳或雌雄二性。因此认为“黄泥”造出来的是男人，而“白泥”造出来的是女人，因此大多女子的皮肤细腻、白嫩和大多男子的皮肤粗糙、黑赤的原因也在此。这不能不说是恩格斯所说的“劳动创造了人”的观点，并同汉文文献中“女娲抟土造人学说”如同一辙。
史诗还说，“为了天地稳，为了阴阳调，为了雌雄合。”因而天君神“耿纪”，兴下天地婚嫁事：“仙女嫁神男，折突西出嫁，兀妮西来娶。”“默谷陆阿梅，她是天女仙，嫁给默缩海。咪尼缩阿梅，她是地女神，嫁在咪尼成。直柏勒阿梅，太阳的女神，家在太阳宫。索咪尼阿梅，月亮的女神，嫁在月亮宫。折柯自阿梅，星宿的女神，嫁在银河系。德陆陈阿梅，她是彩云仙，嫁在彩云间。亥合合阿梅，她是雨神仙，天上扯闪时，是她出嫁日。非柯妮阿梅，她是风女仙，嫁在旋风中。布梅妮阿梅，她是山神仙，嫁在大山间。默阿奴阿梅，她是雾女仙，嫁在雾露间。”（P137-139）直接道出了天地通婚之事，他们也就无形中成了婚姻嫁娶的公母神、或雌雄神，并强调宇宙间的万物分公母、或雌雄二性，相互婚嫁方能繁衍后代，并方能“天地稳固”“阴阳平衡”“雌雄调和”。
史诗又说，“洪水滔天浪翻翻，不见人影来跟上，不见动物来浮玩。只有两只大雁，公雁在左边，母雁在右方，围着柜子转。”（P83）这里不仅反映了彝族传统意识里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而且说明和反映了彝族传统思想意识中“左”为尊和“右”为卑的原始传统文化。
（三）神灵分封中的公母二性
史诗认为，天地形成之初，天君耿纪大神，分封十大神来管理天地，“帝君撒尼颇，造天有功劳，居住北天区。造地栗能比，造地有功劳，居住南天区。帝君力直审，造日有功劳，造月有功劳，他来管东天，东天他看护。帝君撇兀突，撇兀突女君，养日有功劳，她来管西天，由她来看护。……”（P101）认为，“撒尼颇”，为男性或公神，居北；“栗能比”，为值日神，女性或母神，居南，并与北男、南女相互对称。“力直审”，为造日月的设计者，系男性或公神，由他观东天，居东；“撇兀突”，为女性或母神，居西，并与东男、西女相互对称的雌雄、或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
史诗还认为，天地初开时，天君耿纪大神，分封八大神，并明确各自的神权，以便各自行使各自的职责和义务。“东方日出门，东方绿帝君，南女二神君，妮木租赛颇，妮木租赛嫫，两神来掌握。南方南箕门，南方红帝君，男女二神君，能木番赛颇，能木番赛嫫，两神来掌控。西方日落门，西方白帝君，男女二神君，突木添赛颇，突木添赛嫫，两神来管理。北方北斗门，北方黑帝君，男女二神君，捏木格赛颇，捏木格赛嫫，两神来掌管。”（P104）也就是四方八大神即“东、南、西、北四天区的绿、红、白、黑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八大神，分管四方，权力相当大，直接向天君神“耿纪”负责。与此同时，四方八大神掌管东、南、西、北四大八面天区，天君神“耿纪”分封大地各物的掌管神。“额谷陆玉颇，额谷陆玉嫫，两个大神仙，封成地水神，看护地水仙。拉查封河神，管理好河川。拉尼是箐神，管理好沟箐。湖神俄能诺，管理好湖泊。海神俄尼姆，管理好大海。石神陆赛颇，石神陆赛嫫，管理好青石，管理好砂石。树神西赛颇，树神西赛嫫，要管好乔木，要护好灌木。草神施赛嫫，草神施赛嫫，管理好大草，管理好小草。”（P105-106）史诗认为，“额谷陆玉颇”和“额谷陆玉嫫”，分别系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又认为，“陆赛颇”和“陆赛嫫”，系石灰岩青石和赭色石砂神，也是一公一母、或一雌一雄，即公母二神。至于树神和草神，在此不别多言。
二、世间万物阴阳哲学观
（一）山川分公母二性
史诗认为，虽大地已稳固，但大地上没有大小山川，所以“阿达”男神和“沙西”女神分别造高山、尖山、矮山、圆山，即“阿达男神造高山，阿达男神造尖山；沙西女神造矮山，沙西女神造原山。北边造两山，西边造两山，东边造两山，南边造两山。”（P8）因北山先造好而北边山很高；因后造南边山而南边山矮小。东西南北各造两座山，形成了八座公母山。这八座公母或雌雄山，相互婚配，它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山子孙，于是遍地都是山。但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群山互相攀比高，又因日夜长高而生怕顶着天，“阿资”大神仙用神鞭把大小群山赶过来赶过去，并把它们赶散且稳固好，最后种子神“萨西阿梅”女用撒播草木种来稳固大小群山。因此史诗认为“阿达”和“沙西”又是造山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虽这里的“高山”“尖山”“矮山”“圆山”没有说明何为公山或雄山？何为母山或雌山？但在滇南彝族民间口传“阿哩”情歌类《盘问歌》中唱述：“绿茵茵的山为母山，光秃秃的山为公山；高山的公山，矮山为母山；尖山为公山，平山为母山；瘦山为公山，肥山为母山；小山为公山，大山为母山。”
（二）树木花草分公母二性
史诗认为，大地上虽已出现了山石水土、江河湖海，但还没有树木。于是“阿然”种竹神等众神仙在“天上妮玉侯”聚会共商，并派“妮比尔阿梅”和“妮比尔诺力”[5]公母二神，来把树种撒播大地。他们两个公母神驾着彩云，从“妮玉侯”下凡，分别来到东西南北四方山头“撒一棵公树，撒一棵母树”。各山头的公母树以后便是“公树高旺旺，母树粗圆圆，互相来婚配，生了小树儿，生了小树女”。“树儿长高了，树女长大了，互相来婚配”，于是“到处都是树，遍地树荫荫”之景象。（P22-24）因此史诗认为，“妮比尔阿梅”和“妮比尔诺力”是撒树种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神。同时，天君神耿纪分封地上物种神，并撒播地上物种时，“妮比尔阿梅，居住在东天，带下了绿种，播撒了绿苗，长出了绿树，结出了绿果。施朵自玉嫫，居住在南天，带下了红种，播下了红种，长出了红树，结出了红果。申兰突木嫫，居住在西天，带下了黄种，播下了黄苗，长出了黄树，结出了红果。撇兀突阿梅，居住在北天，带下了黑种，播撒了黑种，长出了黑树，结出了黑果。”（P111-112）于是大地上有绿果、红果、黄果、黑果等水果植物。
史诗又说，“阿然”种竹神等众神仙再派“撇兀突阿梅”和“撇兀突诺力”公母二神神，来把草种撒播大地。他们两个公母二神神驾着彩云，从“妮玉侯”下凡，分别来到东西南北四方大地“撒一把公草，撒一把母草”。各地“公草长高了，母草长肥了。公草和母草，相互来婚配，生出了小草”，于是“遍山都是草，遍地都是草”。 （P23）
史诗还说，“阿然”种竹神等众神仙又派“添比德阿梅”和“添比德诺力”公母二神，来把藤种撒播大地。他们两个男女、或公母二神驾着彩云，从“妮玉侯”下凡，分别来到东南西北四方山脚“种一棵公藤，种一棵母藤”。各山脚的公母藤即“公藤长长了，母藤长粗壮，恋爱成夫妻，生儿又育女”，于是“箐河沟壑边，到处都是藤。”（P23）除此，天君神“莫玉王”，委派“妮木租”（绿帝君）、“能木番”（红帝君）、“突木添”（白帝君）、“捏木格”（黑帝君）分别到东西南北四方，竖天柱顶天，把天地顶稳。“人间阿左默都颇，在施红伯山上，拔了棵母松；俄罗维波山，拔了棵公松。母松八围粗，公松九围大。公松九十九，母松八十八。”（P37-39）然后把两棵公母松树移栽到“妥罗”大山顶，两棵公母松树日夜不停长，因此顶起了天空。
总之，众神仙在“撒播种子时，树种男女仙，藤种男女仙，草种男女仙，相互来安排。”并撒播树木、花草、藤子，于是大地上的树木、花草、藤子都有公母、或雌雄两者植物。这与滇东南弥勒彝族口传史诗《阿细的先基》中的“山腰上的麻栗树是雄树，山脚下的蓝树是雌树；山顶上的红草是雄草，山腰上的黄草是雌草；”滇南彝族口传“阿哩”情歌类《盘问歌》中的“开花且结果的树为母树，只开花不结果的树为公树；有树心的为母树，无树心的为公树；空心的为母树，实心的为公树；绿草为母草，黄草为公草；青草为母草，茅草为公草”，异曲同工，甚至如出一辙，或者一脉相承。
（三）动物鱼蛙分公母二性
史诗说，“东边东海中，放条红公鱼，放条红母鱼。红鱼托红霞，红霞托太阳。红鱼吹暖风，万物来睡醒。南边南海中，放条公银鱼，放条母银鱼。银鱼吹热风，万物来生长。西边日落方，日落西海中，放条白公鱼，放条白母鱼。白鱼吹燥风，万物来成熟。北方北斗边，北方北海里，放条黑公鱼，放条黑母鱼。黑鱼吹寒风，遍地雪皑皑。”（P30）也就是说，“审德颇”用金、银、玉、铜分别打制成公母或雌雄红鱼、银鱼、白鱼、黑鱼各两条，并分别放入东西南北四海中繁衍。又这里的东与西、南与北、金与银、玉与铜、红与银、白与黑等不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隐隐约约地说明了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性，而且公和母直接明辨了公母、或雌雄、或阴阳二性的“对立统一”的辩证观。
史诗又接着交代了造蛙神及其蛤蟆演变成人类祖先的经过，“一只红公蛙，一只红母蛙，放在南边海，南边海中间，变成灭火蛙，灭火蛙神仙。一只银公蛙，一只阴母蛙，放在东边海，变成立春种。一只白公蛙，一只白母蛙，放在西海里，下雨报时辰，他是报时蛙。一只黑公蛙，一只黑母蛙，放在南边海，掌握洪水情，控制洪神蛙。”（P31）也就是说，“审德颇”用金、银、玉、铜分别打制成公母或雌雄红蛙、银蛙、白蛙、黑蛙各两条，并分别放入东西南北四海中繁衍，并“……红蛙和白蛙，银蛙和黑蛙，互相谈恋爱，生出了蛤蟆，蛤蟆变成猴，蛤蟆变成人，蛤蟆变了阿乃嫫。蛤蟆人远祖，青蛙人始祖。”（P31）因此史诗认为，“阿乃嫫”就是猩猩、或猿人、或者人熊。这里不仅反映了人是蛤蟆演变而来的观点，即“蛤蟆变人学说”，而且反映了蛤蟆图腾崇拜和始祖图腾崇拜。
（四）江河和湖海及水分公母二性
史诗说，“九十九层天，有绿海兀侯，有红海沮侯。绿海是公海，绿海是清海。红海是母海，红海是浊水。”（P11）并史诗认为，天生成后，由于气神和风神的作用下，在东天区出现了清海“兀侯”和浊海“沮侯”，两海有一河相隔，形成公母海。史诗又说，“天海兀侯边，太阳神鸟他，贪婪黑鹰王，两神来争战，抓破天海口。”“兀侯是清海，兀侯是公海，尼比尔阿梅，红泥补公海，公海补好了。沮侯是浊海，浊海是母海，妮比尔诺力，白泥补母海，母海补海了。公海已补好，母海已补好。”（P39）
史诗又说，“天地一双亲，日月一对明，星云一齐闪，雷电一齐响，风雨一起来”之景象，并大地上已形成了江河湖海。（P21）
史诗还说，“天地初分时，树祖叫司突，树妣叫司排。草祖叫施谷，草妣叫施审。水祖叫侯妮，水妣叫侯能。水父叫于妮，水母叫于能。水女和水儿，名字叫诺于。”（P193）这里除祖妣、父母、子女直接道明了公母、或雌雄、或阴阳外，还有“妮”和“能”分别是红、绿两色之意。也就是说，“侯妮”就是绿海、清海之意，为水祖；“侯能”就是红海、浊海之意，为水妣；“于妮”就是绿水、清水之意，为父、或雄、或阳；“于能”就是红水、浊水之意，为母、或雌、或阴。与滇南彝族民间传统口传“阿哩”情歌类《盘问歌》中说：“浑浊的河水为公河，清幽的河水为母河；河水湍急的为公河，河水平缓的为母河；洪水为公水，清水为母水，泉水为母水，池水为公水；不流动的水为母水，流动的水为公水。”如出一辙。
（五）石头分公母二性
史诗说，人类社会遭洪水浩劫后，惟一幸存者“爱佐”与“爱莎”兄妹俩，为了传人类，经过商量决定，上山滚石头、簸箕、穿针线等形式来验婚，于是“爱佐去东山，东山山顶上，找个绿石头，石头绿颜色，石头圆又长，把它当公石。爱莎去西山，找个白石头，石头白颜色，石头扁又圆，扁石当母石。兄妹两个人，来把石头滚，滚到箐沟中，东边绿圆石，滚滚下箐河。西边白扁石，滚下来会合。”“白石在下边，绿石压上边。母石在下面。公石在上边。”“爱佐去北边，北边的山头，山头把石找，找个黑石头，黑石圆又长，黑石当公石。爱莎去南边，南边山头上，找个红石头，红石圆又扁，红石当母石。”“又把石头滚，石头滚箐中”，“红石在下边，黑石压上边。公石在上边，母石在下边。”（P90-92）与滇南彝族创世史诗《开天辟地》中的“路边的红石头是雄石，下面扁石头，扁石头是雌石”、这与滇南彝族口传“阿哩”情歌类《盘问歌》中的“灰石为公石，青石为母石；灰石崖为公石崖，青石崖为母石崖。”同工异曲，互相一致。
史诗还强调说，“爱佐和爱莎，他们兄妹俩，南边放红石，北边滚黑石，红石是母石，黑石是公石，公石和母石，滚来互相合。西边滚白石，东边滚绿石，白石是母石，绿石是公石，公石和母石，滚来又合拢。南山滚筛子，北山滚簸箕，簸箕和筛子，滚来又相合。北边举骨针，南边放红线，红线穿骨针，红线缠骨针，拉也拉不脱。”（P94）因而“爱佐”与“爱莎”认为这是天神的旨意而成亲，来把人种传。
（六）历法分雌雄二性
史诗说，“年尾月来记，一个月亮年，这才使实数。”古代彝族历法，一个月周年相当于半个太阳年，彝族《十月太阳历》中上半年叫太阳年即阳年，下半年是星星年即阴年，月亮年指的是阴年（星星年），世间就是半年。这与远古彝族《十月兽历》把前五个月为阳年，后五个月为阴年，相互吻合。
史诗又说，大年年神封认老虎来司管后，又来封月神，一年十个月分别由老虎、水獭、鳄鱼、蟒蛇、穿山甲、麂子、猿猴、豹子、四脚蛇来司管。于是“月神这样定，月神分管月，剩下日子有五天，剩下日子有六天。……天地会合时，阴阳会合日，你我两个人，到时要会合，到时要跳乐。”在滇东南弥勒市彝族历史文献《天文起源》上记载着十个月的称谓：“一月兀哼罗，二月沮哼罗，三月突哼罗，四月审哼罗，五月元哼罗，六月成哼罗，七月施恒罗，八月哼罗矣，九月矣乍莫，十月成客兀哼罗，十一年尾上下联。”[6]师有福教授对其中“兀”、“沮”、“突”、“审”、“元”、“莫”等进行了进一步考证认为，“兀”为“清”，属“阳月”；“沮”为“浊”，属阴月；“突”为“白”，代表雄性，属阳；“审”为“黄”，表示雄性，属阳；“元哼罗”，“元”本为“交替”的含义，即把“阴阳交替”定为五月，……“莫”为“高”，属阳。彝族常以“青、前、左、上、大、高、东、北、北半、单数、绿、白、雄、公、男、山、石、天”用来表示阳性；以“浊、后、右、下、小、底、南、西、南半、双数、红、黄、雌、母、女、水、土、地”表示阴性。[6]105
史诗还说“大雁南飞是阴年，阴年天寒冷，雪下白皑皑。大雁北飞是阳年，阳年天暖暖，百花争艳艳。”（P201）“一年分两截，阴阳两小年，大雁来掌握。冷季来临时，飞到南方去。热季来临时，飞回北方去。冷热的季节，转告给大地。”（P226）因此史诗认为，冷热的季节，就是一年分为阴阳两个年，按照现在农历四季讲，秋冬两季为冷季，为一个阴年；春夏为热季，为阳年。阳年结束过火把节，阴年结束来过祭祖节。也就是说，一年分两截，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为阳年和阴年，阳年过火把节，阴年过小年祭祖节。
史诗再说，“自古天地分，公树不开花，公树不结果。母树会开花，母树会结果。春天来了百花开，万物开始谈恋爱。月儿圆一次，女人红潮（月经）赛桃红。” （P220）滇东南弥勒市彝族历史文献《彝族十月兽历》把前五个月为阳年，后五个月为阴年，并把金、木、水、火、土五行要素也分为阴阳，谓之阳金、阴金、阳木、阴木、阳水、阴水、阳火、阴火、阳土、阴土。正如卢央教授在《彝族星占学》一书中所说：“将铜、木、水、火、土”分成“铜公、铜母、木公、木母、水公、水母、火公、火母、土公、土母。”并将“五行”每一“行”一分为二为五对“公母”，再把一年分为“十个月”“五个季节”，每个季节包括五行中同一“行”一分为二为“公”“母”两个月，并以“单月为雄，双月为雌”的《彝族十月太阳历》。[7]
（七）金属分公母雌雄
史诗说，“铜水洗太阳，阿迷（嫂子）神仙她，知道心凄凉。绿色洗太阳，妮诺拉玉梅，红色洗太阳，知道寒泪淌。”（P45）因此史诗认为，铜、银、金、玉四类矿物分阴阳，即：铜为阴、或太阳、或母亲、或雌、或母，银为阳、或月亮、或父亲、雄、或公，金为阴、星、水、湿，玉即阳、石、山、旱，（P337）并在不同的场合中，四种矿物寓示的对象不同。正如著名彝学专家刘尧汉教授系统考察彝族文化后认为“土、铜、水、木、火”或“铜、木、水、火、土”为原始“五行”，并认为每一“行”都分有“公母”或“雌雄”。四川凉山彝族历史文献《年算书》中指出：彝族先民是“将木、火、土、铁、水五种元素，分别配以公母，成为十个独立单位，即：木公或木母配火公，火母配土公，土母配铁公，铁母配水公或水母，再与十二生肖相配，组成类似于汉族“六十甲子”的周期表，用以纪年。[8]
彝族阿哲颇男女谈婚论嫁中，娘家必备嫁妆如银耳环、银手镯、戒指等，如“阿哲说亲事，阿哲婚嫁物，嫁妆银耳环，耳环是月亮，郎哥要送你……嫁妆金项链，嫁妆金尖星，郎哥要送你。套在于他布，用铜来制成，代表着太阳，代表着女郎，阿哥要送你。”（P328）这里的银、铜、金三种金属矿物质分别代表日、月、星。又月为父为男，故女人耳环和手镯、戒指用银制；日为女为母，故项链、项圈用铜制。现在她们女子传统服饰上的三角银泡，原来用金片做成，代表满天星星。即月、日为鸟、虎，为父母；星星为龙为儿子。在君王神权方面，银为君（月）、铜为臣（日）、金为师（星）。所以金属在滇东南彝族阿哲颇远古历史上有等级之分。
综观所述，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口传史诗《爱佐与爱莎》中公母、雌雄、阴阳观是他们历代先民对自然物的观察中所得出的原始朴素辩证法，虽然很幼稚，但它合乎客观自然界的存在和发展规律的宇宙观，并随着滇东南彝族阿哲颇历代先民对自然界实践、认识的发展，后来滇东南彝族阿哲颇社会传统文化中把公母、或雌雄、或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来解释天地万物的缘起和发端，并繁衍和发展的自然规律。所以，滇东南彝族阿哲颇传统的公母、或雌雄、或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认为，公母是万物之本，雌雄二性合一是万物之源，由此发展形成了雌雄二性为本，阴阳二气为条件，红绿二色是展现万物形成的六气生成学说，包括天地宇宙、动植物、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为六气运行的结果。雌雄合则孕，阴阳二气运转则衍，红绿二色具备则合而生、分而合的雌雄、阴阳“对立统一”辩证观。
参考文献：
[1] 以下若未特殊注明出处的，均引自师有福、师宵搜集整理：《爱佐与爱莎》，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本文中凡引《爱佐与爱莎》文本的，只注明出处页码，不另作注释。
[2] 以下凡出现“颇”和“嫫”，其汉语意译同，不另作说明。
[3] 这里的“诺”，系男、子之意。以下出现同，不另作说明。
[4] 阿梅：彝语音译，即嫂子，为女性。以下出现同，不另作说明。
[5] 诺力：彝语音译，即伙子，系男性。以下出现，不另作说明。
[6] 师有福．试论〈柏妥梅妮——苏颇〉的内容和成书年代[C]://彝族古籍研究文集．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3：105．
[7] 卢央．彝族星占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9：97-98．
[8] 王胜利．凉山彝族的历法[J]．凉山彝族奴隶制研究．内部资料．1978（2）．
On harmonious philosophy between yin and Yang in the Yi epic《aizuo and essar》
Long Luogui
[The department of the journal editorial of Honghe university, Mengzi city, Yunnan province, 661199]
Abstract：the epic "Aizuo and Essar" is an important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Azhe ethnic groups of Yi in the southeast of Yunnan province, It is the root of the Yi culture. The content of this epic contains the ancient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the universe, the world, the society and the life. It is the basis of the local people's aesthetic rituals and historical culture. The content of this epic is divided into two categories: male and female, yin and yang. It’s about the ideology of binary opposition that are both opposite and unitary, also alive together. The everything is based on male and female, they are combined together to generate the Yin and Yang of the two gas, as red and green, and form six kind of material in the end. This is a process of understanding the universe from concrete to abstract.
Key words: Yi oral epic; the epic Aizuo and Essar; Yin and Yang; philosophy; study
本论文属于项目基金：国家社会科学重大招标基金项目：中国彝文古籍文献整理与保护及其数字化建设（13&ZD142）；云南省省院省校教育合作资助项目;云南彝族重要古籍数字化保护与利用研究（SYSX201420）;云南省教育厅基金项目:红河州彝族创世史诗数字化保护与利用研究（2017hhx003）
作者简介：龙倮贵（1963.9-） 男，彝族，云南红河县人。教授，《红河学院学报》业务副主编，红河学院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享受云南省人民政府特殊津贴。研究方向：彝族传统文化及“三农”问题。
（文字来源：彝学研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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