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理论札记
关于族群变迁问题
阅读文章：
Charles F. Keyes: The Dialectics of Ethnic Change （族群变迁的辩证法）
族群变迁有多种形式，但在变迁的同时，却有表示原族体的认同的痕迹。文化认同的族体，不同文化的人可以区分为不同的族群，没有一种一成不变的文化类型。
1、语言
在某种情况下，语言不同，其族群认同感就会不同，但也有语言不同，而有族群认同的情况，比如，缅甸北部的景颇族和傈僳族虽然操区别较大的语言，但认同为同一族群的成员。
在中国的少数民族中，虽然语言（或方言）不同，但有强烈的族群认同的情况很多，如藏族语言分三个方言，方言间不能通话，分布于西藏、青海、四川、云南等省区，但各地藏族认同为同一族群，主要是历史和宗教加强了这种认同。彝族语言分六个方言，方言间通话困难甚至不能通话，分布于四川、云南、贵州和广西等省区，他们也认同为同一族群，历史因素比较少，主要是宗教。自称Lolo或Ni的彝族都有相同的宗教人士"毕摩"。另一方面，有相同的语言和宗教的人不一定都有认同，例如，在西北地区，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都信奉伊斯兰教，而且这两个民族的语言是可以通话的，但两个民族都互不认同对方，处处强调自己与对方的不同之处。
2、宗教
象语言一样，宗教成为某一族群认同不可或缺的文化遗产要素。如Tssler所证明的北非和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族群认同，是建立在宗教基础上的。Nagata和Bentley也指出，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南部的人们的族群认同的一个重要要素是是否信奉伊斯兰教。
中国的回族分布于全国各地，但他们自称“天下回回是一家”，说回族出门不用带盘缠，走到哪里都有饭吃，主要是都信奉伊斯兰教，是同一宗教信仰给了他们强烈的认同感。彝族宗教认为，人死后其灵魂要回到祖先的原居地，因此要请毕摩给死者的灵魂念《指路经》，指引亡魂回归故乡之路。不同地区的人们有不同的送魂路线，因为他们的迁徙路线不同，但各地《指路经》的终点都在同一地点--兹兹普乌（在今云南省昭通地区）。这是彝族族群认同的一个重要因素。
3、神话和传说
人类或民族起源的神话总是说人们的的祖先如何到达或开发某一个地方，使这个地方成为该族群的家园，界定了地域上的认同。
历史上曾经信奉的宗教，比如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常常演化成神话传说，成为族群认同的文化特征的标志。
关于族群认同的神话和传说可以有不同的变体形式，比如故事、歌谣、文献、戏剧和仪式。
在彝族的民间传说中，有一个故事说，人类被天帝恩兹古体惩罚，用洪水淹没整个世界，想让人类灭绝。有一个人心地很善良，执行淹没任务的天神不忍心伤害他，于是叫他做一个木柜躲在里面，逃过了洪水。可是，当洪水退下，他从木柜里钻出来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救下来的十二种动物（这十二种动物以被救上木柜的先后顺序而排列为十二生肖）。在这些动物的帮助下，这个人与天帝恩兹古体的女儿成婚，并生下三个儿子，但都不会说话。动物们又到天帝处去打听，但天帝不满世间还有人并与自己的女儿成婚生子，不愿告诉怎幺让孩子说话。后来动物们设计探知：只要烧三节竹子，等竹子爆响时孩子们就会说话。当第一节竹子爆响时，一个孩子叫了声“哎呀”，开始会说话，成为汉族的祖先；后面的竹子爆响时，另两个孩子会说话，并成为彝族和藏族的祖先。这个汉、彝、藏为同胞三弟兄的传说，说明彝族认同这三个民族为同一族群。
4、仪式
族群认同的信息常常在某种仪式中附带反映出来，比如，成年仪式、结婚仪式、离婚仪式、生病和死亡所举行的仪式等。如彝族少女的换裙仪式、送鬼仪式、送魂仪式等
关于族群的界限
阅读文章：Fredrik Barth Ethnic groups and boundaries
作者认为文化是描述人类行为的途径，它将分属不同的人类群体，比如民族单位不同的人类群体，比如民族单位不同的群体会适应对方的文化。
很清楚，不管人们在族群间的交叉流动有多大 ，即个人经常转换族群，族群界限仍然是持续的。保守的，持续的 和及其重要的社会关系是交叉于族群界限间的，而且是对分两个族群的基础。
一）引言
1、族群首先是自我认同的，有把人们之间组织和联系起来的特征。
2、既使从族群及其关系的类型形式上分析观察，我们也能解释一般的和主要的族群之间的不同发展过程。
3、观察这些过程可以转换调查研究的主题，从而从内部的规律和历史来分开民族群界限和这些界限的保持。
二)族群的定义
1、是最大的生物学意义自我持续性；
2、分配基本的文化价值，认识文化形式的明显统一；
3、开辟一个交际和相互作用的场地；
4、有认同它自己本身的成员，而且也被其它人所承认。
乔健在《族群关系和文化咨询》（载《社会文化人类学讲演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一文中对族群做了一个概括：造成族群认同的主要原因不是文化的，而是社会的，是一种结构性的对抗。更进一步的是，对于族群认同的一种要求，一种社会的要求，引申出来对于文化的认同。
Keyes认为：
A、一个人可以属于不同的族群；
B、民族同化：所谓两个族群的同化，并不是说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别减少了，而是把这些差别重新给予一个界定，这是最根本的，当然也有一些差别是消失了；
C、族群认同是通过文化表现出来的，是通过信仰、神话和民间历史表现的，这些文化方面在支持对于族群的界定。比如泰国与缅甸交界地区的Karen人。
D、民族适应：对于一个少数民族群体，重要的是怎样在一个大环境里生存。有些就会采取宗教的形式，透过宗教来确认他们是不同的，并相信他们最终能够变成独立的。所以，他们不是一种实质的政治对抗，而是一种宗教运动。
从前的学者认为：“一个种族＝一种文化＝一种语言和一个社会＝一个拒绝或抵制其它文化的单位。”
作者主要反对：这样一个公式妨碍我们去理解族群现象及其在人类的社会和文化中的地位。
族群作为文化携带单位，作者认为，Much can be gained by regarding this very important feature as an implication or result , rather than a primary and definitional characteristic of ethnic group organization."
作者认为：
1)人们的分类和族群的地方群体成员，必须依靠特殊的民族文化来展示出来；
2) 明显的文化形式可以逐条分布于生态学效果特征展示。
族群看起来很象社会组织的一种形式。用于区分族群间的特征，并不是从整体上完全不同，只是行为人把他们作为区别的特征。把族群作为一种组织类型看时，作者认为：1,当定义一个归因排他的群体时，民族单位的自然延续性是很清楚的，它依靠一个界限的持续。2，社会有关联的要素便于辨别成员，不是公然地与其他要素区分开来。
关于族群之间的界限，我们必须引起注意的当然是社会的界限。民族界限疏导社会生活，它需要区分开行为的十分复杂组织以及社会关系。要认同另一个人作为同一个族群的成员，暗示了评估和判断尺度的分配。族群只是坚持重要的单位，如果他们暗示标示不同的行为，例如坚持文化的不同。族群往往存在于多民族社会系统中，并在其中反映出来。
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分别阐述了认同的结合及其价值标准，不同族群间相互依赖的情况，从生态学和人口学两个方面的全盘观察了族群的情况，讨论了族群认同变化的因素，文化界限的持续性，区分了族群认同和认明能力，对族群进行了分层，提出了变化中出现的问题，讨论了族群同周边族群、游民的关系及其组织特征，由此导致的文化接触和变迁，在定居点发生民族关系的变化，最后说明了族群和文化进步的关系问题。
陈志明教授点评：本文是作者最有名的一篇。不是强调文化特征，把族群看作是一个社会组织，强调族群间的界限，这种界限是内部的，是思想里面的，即人们怎样自认为是一个族群。作者是第一个提出ethnic boundary (族群界限)概念的人。此概念的提出是作者在此领域的最大贡献。Barth受韦伯的影响，韦伯强调主观，（马克思强调客观），韦伯是最早写族群的社会学家。认同下还可再分亚族群(sub-ethnic identity)，例如在印度尼西亚，族群分层（ethnic stratification）是把华人当作有钱的族群，把土著当作无钱的族群（the have and the havent），在中国历史上，也有少数民族和汉族之间的族群分层问题。
本文的最核心最重要的观点是：To the extent that actors use ethnic identities to categorize themselves and others for purposes of interaction, they form ethnic groups in this organizational sense.
关于主观或客观认同问题
阅读文章：Michael Moerman :
Ethnic Identification in a Complex Civilization: Who Are the Lue?
作者举出Naroll对族群认同衡量标准有六个：特征分布，地域接触、政治组织、语言、生态调节和地方共同结构。作者认为：1，语言、文化、政治组织等不能完全地发生共同的关系，某一个尺度限定的单位。2，作为文化我们希望指"一种类型、一系列计划、对生活的蓝图，那么，结合这些尺度所限定的单位，包括Naroll所建议的结合，是偶尔的或突发的“文化承载单位”。3，常常很难辨认语言、文化、政治、社会或经济的传承性，从而画出界限。
一、举例说明族群连续变化的情况。
二、民族－民族学（ethno-ethnology）
1， 族群在个人、集体和区域上是暂时的，并且人们会变更自己的认同；
2，各种非成员者可以使用非常不同的称谓；
3，同一成员的人并不一定总是对他们自己使用相同称谓。
作者最后建议：我们要发现用于民族识别（标签）的不同分类尺度，比较为相互作用的存在物的尺度，决定这些尺度是否有意识地操作，并且分析维持的和反复灌输该尺度的时间的机械性，通过成员们认同他们自己或被其他人认识。 陈志明教授讲评：Moerman反对批评Naroll所认为的"固定的文化"的看法，从Lue的情况看，族群是变迁的，而不是固定不变的。推翻了把族群看作固定的单位固定文化的看法。提出族群认同是subjective identification（主观认同），而不是objective Identification（客观认同）。不能以客观特征来界定族群，而应以族群的自我主观认同作为界定族群的标准。比如，国内划分少数民族是以客观特征作为划分标准的，认为不符合这些特征就不能划为一个民族或族群，因此，有些族群认为自己是独立的民族，但得不到政府的承认。
本文结论：Lue就是自认为是Lue的人，而不是客观给他们认定的。虽然他们的语言与泰人没有区别，但Lue可以以变迁的文化特征来强调其认同。在海外，判断谁是华人牵涉到用主观或客观的方法的问题。要从认同看文化，而不是从客观的文化找认同。
关于族群和权力的关系
阅读文章一：
Abner Cohen: "Invisible" organisations : some case studies. In Two-dimensional Man. Routledge & Kegan Paul, London.“隐性”组织：个案研究
在多元文化的社会中，不管是在发展中国家还是在发达国家社会，在现代政治体制下，存在一些有趣的群体，这些群体并不是一目了然地看得出来，由此可称为“隐性”组织，包括族群、权贵群（Elite groups）、宗教群体、秘密仪式群体和兄弟会（cousinhood）等。
其中的族群是由这样一些人组成，他们分享一些共同的风俗习惯，或称为文化，而且是一个人口较多的群体中的一部分，在一个共同的社会体系比如国家体系中有内在的关系。
族群的文化认同可以是后天形成的，认同的消失也可以是后天的。例如，20年代早期的非洲Nigeria国的Ibadan城，有两群移民进来的“陌生人”群体，一群叫Hausa人，另一群叫西Ibo人。当时，英国殖民者鼓励他们发展他们自己的行政区域，以及他们的社会和文化传统，每个群体都获得了有明确界限的居住地“村落”。后来，城市扩大，这些村落成为特殊区域：Housa区域成为众所周知的“Sabo”，西Ibo区域成为“Elxotedo”。这两个社群都选有一个部落首领，而且按他们的风俗习惯如婚姻、习俗和宗教发展。两个族群都是相似的开端和机会均等地各自发展自己的各种事务。
到了1963年（作者到该地做田野调查），近40年后，两个族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Hausa不仅仅呈现出他们的区别性特征，而且深深强调他们的文化认同和排他性。他们只说Hausa语，而且只和他们自己中间的人交朋友和打交道。另一方面，西Ibo族群，则失去了自主的社会文化。他们的传统文化遭到完全的破坏，他们整体上受到其它不同族群的人们的影响。虽然他们还有一个种族组织——“Ibadan的西Ibo联盟”，但这是一个松散而微弱的组织，一个月碰一次头，成员间常常争吵不休。象众多的其它非洲组织，西Ibo联盟的目的，并不是想发展成为民族政体，只是想让其成员成功地适应现代都市环境而已。西Ibo人可以很流利地说Yoruba语，不带本语言的口音，而且把Yoruba人当成是他们的伙伴。
从这两个族群的发展看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某一族群适应一个新社会，吸收其它族群的文化习俗并适应它们，或者发展新的风俗习惯，这些风俗习惯源自其它群体并与这些群体共享。第二种情况是：某族群适应一个新的社会现实，重新组织他们的民族风俗习惯，或者在其民族符号下发展新的风俗习惯，常常用其民族常规和意识形态去展现他们的现代社会状态下的区别特征。
阅读文章二：
Abner Cohen: "Introduction." in Urban Ethnicity. Tavistock Publications.
一) 族群
族群被定义为一个人们结合体，他们分享共同的风俗习惯；是一个人口较多的群体中的一部分，在同一个社会系统架构中，和同一个结合体的其它人发生内在的关系。
族群现象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中，不管这个国家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族群是一种很复杂的现象，它牵涉到心理学、历史学、经济学和政治学各方面的内容。
二) 民族族群作为一种文化现象
某些人类学家强调族群的文化特性，如，Mitchell(1956), Epstein(1958) ,Gluckman(1961)。
三) 民族族群与权力关系
要分析民族族群与政治和经济之间的内在联系，必须要考察其权力关系。
四) 民族族群和非正式的组织
经济生产、交换等通过劳动力的组织，将人们分为有不同兴趣的人们共同体，这些共同体必须发展基础组织功能：界限；社群、权力结构、决断权、意识形态和社会化。
五) 在分层政治里的民族族群
在分层政治里的族群，人们彼此知道和认识、他们的价值观一样、说同一口音的语言、遵从同一传统、在有同一价值观和风俗习惯的网络中交往。
六) 民族族群研究的意义
研究民族族群给我们重要的启示是，可以帮助我们知道社会文化的自然变迁。
陈志明教授讲评：作者在人类学的重要贡献是，把权力问题引进了人类学界，他注重权力，注重政治对族群的影响。而以前的人类学者忽略了政治权力，咎其原因，乃是因为在殖民时期，殖民地的人民不会对人类学者构成权力威胁，不需要强调权力问题。ABNER认为，族群之间的关系就是权力问题，就是政治原因。他甚至提倡把族群问题归入政治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人类学界很重视另一个使用“权力”（Power）的法国哲学家Michel Foucault，他的概念是抽象而又比较广的，他认为只要有两者就有Power问题，他把权力的范围推得更广。
"隐性组织"一文，作者谈到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少数民族用族群的概念来争取他们的权力和资源。次文是用功用主义的方法探讨的。
Keyes强调族群是延续下来的，是父母传授给子女的，是呈线性的。Abner则使用功利主义。【陈教授赞同此方法】。Abner的另一本书Custom and Politics in Urban Africa的P190里谈到族群是一种政治行为，而非文化行为。P194里也强调族群是政治、权力的产物。
族群是分层次的。比如，马来的华人，对外是马来人，对内则强调是华人。又如彝族，对外是中国人，这是一层，而在国内与汉族在一起时，会强调彝族的身份。按照功利主义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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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学者巫达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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