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布耄文化简述
布耄、是彝历史文化的传播者和民众教化的大师。由于方言土语的翻译用字，即有布耄、呗耄、白摩、贝玛、毕耄等记录。本文以乌撒土语“布耄”为题而论，布、即师，即教化，也含“大”和“老”之义。因彝语宾语前置，故意谓“布耄”。布耄者，即指年龄在花甲以上或具有多年教化经验的掌堂大师。一般只以姓氏为“布耄”的前缀词素而称阿韦布耄，阿迭布耄、阿侯布耄、阿景布耄、史卓布耄等等。布耄是彝族传统文化的传承者和创造者，是传统的文化人，负有传播彝族传统文化与教化育人的职责。记述君国史籍及彝族各支大宗谱牒，主持职各宗族的祭祀活动和重大节日庆典，是布耄的主要工作内容。
在彝族古代三位一体的政权中，布耄属三大要员，系贵族身份，是统治者的关键人物，过去布耄享有自己的分封领地。如：毕节从前称之为“布仄录格”属布耄的领地，一直延伸到1664年清朝建立。彝族三位一体的政权，直至实行改土日流，布耄才失去了领地的特权，从贵族变为平民，只能从事民间各项祭祖和主持各类节庆活动，布耄的报酬由主家凭心支付、彝语称“布弥托”。从此在民间传播彝族文化，为民众择吉、消灾、解难造福于民。而今由于汉文化的普及，导致彝族布耄失业，凡略知一点彝文而能做一些简单祭祀者，不论年龄级别和学识皆被敬称为“布耄”，以下按古制作概括论述。
一、布耄的崇拜
彝族布耄自古崇拜鹰和虎，视为保护神。鹰是百禽之首，虎乃百兽之王，鹰和虎是智慧和武卫的象征。故彝族布耄的作祭时都要请鹰和虎之神灵佑祭，其目的是镇妖降魔，据《彝族献酒经》载：“祖汝格妥吐，慕汝卧壳费，布汝达补排。”即汉意：君星是雁，臣星是鸿，师星是灰鹰。故彝族布耄用的法具绘有鹰虎之形，法帽上系一对鹰瓜，神筒系虎皮套，这证实了鹰和虎是彝族布耄的保护神。《献酒经》又载：“祖开外以开，慕开育以开，布开毕以开，直卓底以开”。即汉意：君位居左，臣位居右，师位居上，平民位居下方，各有其位。
《献酒经》还载：“祖细吉开娄，慕细洪开娄，布细纪吐娄，直卓纪怒娄。”即汉意：君死归太阳，臣死归月亮，布死归北斗星，平民死归宿于满天星。故彝族布耄升天后，为其开天门，灵魂指归北斗星。以上记载：佐证了古代彝族先民信奉星人感应的天文哲学，即天上一棵星，地上一个人，天上一簇星，地上一群人，天上的满天星斗，代表地上所有的人，星明人杰，星亮人灵，星暗人愚，星坠人亡的天文哲理学。
彝族布耄特别信奉知识大神，彝语谓之“腮咪洪”。据笔者所知，其它民族没有这样的先列。每年除夕之日，用一只白雄鸡作祭奠。届时把平时所用的法具及祭礼经典摆放供桌上面，掺鸡冠上的血一一点祭，加贴鸡毛和鸡爪，祭毕放回箱内置在天楼上。开书时择黄道吉日开。
彝族布耄更崇敬“布包”即祖、师神。每当竹祭用白茅草扎一个草人置于祭场上方，以示天师恒史楚坐镇佑祭，另请地师特乍姆，圣师恒阿德及本门列代宗师神。不同的祭奠仪式，所请的神也不同。如：丧祭歌舞“啃洪呗”请沽色尼弭祖、诺色能弥府、布色那弭格、厄色吐咪塔、素舍乌格佐，即东方青帝、西方白帝、南方赤帝、北方黑帝、中央黄帝分别为五方五帝神。节庆婚嫁歌舞，请天上四大女神，分别为恒纪阿妮野，阿妮菊、阿妮珍、阿妮尼等。待各项仪式完毕，将所请之神原路退送回原位，彝语谓之“武启”即回神。
二、彝族布耄禁忌
彝族布耄有诸多禁忌，据《彝族洁净经》载：“恒摩娄野举，鄂咪赛仄，吉博历数把，数沽洪尼则，毕博哩数投，洗弥恒录旺，付博历数粤”，指的是恒摩努娄仄是主管坐律的天神，订立祭规祀律三十则，祭祀经典一百二十部传播天下，警示天下四面八方奉旨执行。故而彝族布耄行祭时只能尊照祖师的祭规祀律做，不能自行其是。布耄行祭时经醋坛漱口洗手，祭牲祭品要经醋坛仪式才能献祭。在言行举止、衣食住行及日常生活中也有诸多禁忌，布耄是教化育人的文化人，要具备高尚的道德修养，心地善良，与人办事以行善积德为本，不能讨价还价，要有助人为乐的道德风尚。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忠诚老实，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敬老爱幼，尊师重教，做到以身作则，严禁赌博、偷盗、哄骗、打架斗殴及各种违法犯罪行为为，不坑人，不害人，任何场合都要伸张正义。禁忌吃狗肉、灵长类动物和病死的各类禽畜肉等。
三、布耄职位
古代的彝族国家行政体制结构，按中央武弭皇国统辖四向帝国，帝王国统辖诸侯国，侯国统辖君长列国，列国统辖四大师丞“慕濯”部，慕濯部统辖诸军事长官“麻色烘”区，麻色烘统辖诸队“麻初”队，麻初队统辖诸班“麻巴”寨，麻巴寨统辖诸守士组“那摩”家，依级次而相统属。每年机构均有布文臣以教化民众而辅政，统称为“布耄”，即教化师。实际上，帝王国教化师称布色，君长国者化师称布耄，慕濯部教化师称布汝，往下教化师称布抵布拉即弟子的弟子。按行政体制结构，布耄是文臣；按军事体制，布耄则是军师大臣。乾阳运年时代的天皇国圣师是恒史楚，坤阴运年时代的地皇国圣诞师是特乍姆，人文运年时代的人皇国对师是举腮哲。君国志书由国教师耄世袭修撰、普及并由该君国保存，如水西的《阿哲数》、乌撒的《俄索布数》、芒部的《冒补数》、兴义的《阿旺仁数》、安顺的《播勒数》等。行政军事上，布耄是各级首脑人物的文臣军师，但在庙观祭祖的礼仪大堂上，布耄之位与首脑平起而德高望重，与皇国君主平坐于明堂上方右位，侯五君长、部目庙观祭祖，布耄人也如此。各级首脑所坐镇指挥的祭祀礼仪活动，均服务于掌堂布耄的教化日程，彝族布耄因此而受到万人的特别敬重。彝谚说：“调解人的知识上百，祖慕的知识上千，布耄的知识无数计”。同时，民间普遍认为，布耄能“通神”，亦能“通鬼”，是人与神、人与鬼之间的中介，排疑解难的超人。
四、布耄的职能作用
在部落氏族社会的布耄系统中，根据地位和职能的作用，即以创始人名作基流低代表。乾阳运年时代，崇拜天火文化，以野哺史楚布为代称，史源于希弭遮世纪；坤阴运年时代，崇拜地水文化，以特乍姆为代称，史源于道弭诺世纪；人文运年时代，崇拜人文文化，以布楚举腮哲为代称，史源于武洛撮世纪。每世纪120年，31世纪至笃弭皇帝，分封六侯，彝族奉之为六祖，完善了氏族的祭祖制度，宗谱制度更加具体化，支流分明。顾名思义，野哺史楚布，即是创天文八卦，以之诠释社会而教化全民，使人类社会进入初步文明，特乍姆布，即以地理八卦诠释于人类社会，封疆命地，使国侯君部各有领地而疆土分明。布楚举腮哲，以天文地理的运行八卦应验于生理，创制天地人三位一体国教礼仪制度国。天规在上，地仪在下，人文居中，以坤卦运数而称举布时代，三者合一，以乾象天经为头称君，以坤象地仪为足称王，五脏部位象人身而称师。君臣师三位一体是为天纲地纪与人世的推理总局。于是人类的文明社会运程，即经历了天皇国时代1800年，地皇国时代1800年而进入人皇时人代，迄今6200余年。天皇时代注重建造庙宇，塑五行八卦星神人像而崇拜，地皇时代注重山水结合星神为崇拜，人皇时代注重天经地仪结合而布成祭祀天地和祖先的明堂格局，以之行使全民礼仪教化活动，然在皇之理论虽有时代性，但其间均有东南西北中五行星，五行山水和人体五脏对应。以祭礼教化形式传播天地人三合理论者，即称为“布耄”。
据《彝族源流》等载：彝族的君、臣、布耄出现在哎哺时期，这一时期，据《阿买妮》（磨弥）谱载：“在笃慕之前，有三百八十六代”。说明彝族文字及其古籍的形成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约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到这一时期彝文已经是相当成熟，应用广泛的文字，彝族古代学者用彝文写作了许多彝文典籍，彝文古籍中有这样的记载：“布楚举腮哲，口娄口娄把，恒纪阿买妮，那娄那娄果”，左手写彝文，右手写汉文，写下了书文的论述。他们这批彝族的先贤大布耄，写了对后世影响很大的诸多彝文典籍和彝族文化理论。著名的有举腮哲的《彝族诗文论》，阿买妮的《彝族诗律论》等。举腮哲是彝族文化的杰出代表和古代文艺理论的奠基人，他写下的诸多经典今天仍然被彝族人民奉为佳作。他对历史和诗歌的写作，诗歌和故事的写作，经书的写法，医书的疗方和工艺制作等都提出了独到的见解。阿买妮则是彝族诗学理论的重要创始人之一，她第一个对彝语诗歌的音韵，格律等作出了明确的规范，提出“诗韵四百七，用者四十三”，诗歌要讲话究“根”、“主”、“骨”、“魂”、要讲究“声”、“韵”、“扣”、“连”等具有彝族文化特色的诗歌理论，举腮哲和阿买妮的文艺理论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后来的许多理论家都在他们的理论的基础上不断发展了彝族文艺理论，如布独布举、布塔厄仄、举娄布佗，漏侯布哲、布麦阿钮、布阿洪等，都是有创新和发展，使彝族文艺理论形成了自成一体的理论系统。
布耄，即国民教化的掌堂大师。所谓教化大堂，汉语里称之为三代时期的明堂制度。布耄者，即掌五府明堂制度，指使杀牲祭祀祖先的司礼大师。彝族先民帝高阳颛顼时代，已形成统一性的国民宗教礼仪制度。《史记》记载：“帝高阳颛顼者，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才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契成以祭祀”。司马迁的此则记录即是彝族先民祭祀理论和制度的总概括，所谓养才以任地，指的就是造就布耄遍布各地，因地而教化制宜。今南人言论虽学者亦半引“夷经”，载时以象天，提的是先天历法制度。依鬼神以制义，即依八卦易象格局拟制的祭祀教化大堂课局。治气以教化，即指国家家教化制度的活力是源自于八卦与气流的有机结合。契成以祭祀，即按九宫八卦布局划疆命地而教化庶民。所谓“夷经”即今彝族布老的经典。
在彝族历史文化的几千年长河中，国教制度曾出现过三次时代性的改革。一是野哺希弭遮时期，布史楚为之辅政，而所缔造的建庙塑造宗祖神偶像而祭祀崇拜的教化制度；二是道弭诺时代，特乍姆布为之辅政，而把祭祀祖宗星神偶像改革为崇拜八卦易象仙神的理论教化制度；三是武洛撮合时期，恒阿德布耄为之辅政而兴人文文化理论的祭祀教化制度。到了六祖时代，完善了宗法礼仪制则，以姓氏为旗号行使宗法教育。以分宗祖灵桶形式，行使竹图腾崇拜。彝文献《笃弭与洪水》记载：“先是三节大竹，次是竹节中，最后生有了笃弭。洪水潮天，笃弭以木桶、形如蜂，避身其内，飘浮于洪水数日得救，与三位天仙女成婚，生养六子，是为彝族之六祖”。六祖后裔仿浮桶作造宗祖灵室而称“樾补”，以竹节作巳故祖妣身躯灵筒而称“卯争”，卯争内装以白茅草根缠绵羊毛少许，用红绿丝线束之（男红女绿）象征祖妣之灵。放三块石头作锅桩，以白黄木块代表先祖享用的黄金白银，加放五谷盐茶及刀斧犁耙等日常用品与“卯争”谱书一并装入灵桶内，三年一次祭祀更新，更新的祖先灵室“樾补”与灵简“卯争”，其仪式必在祖师恒阿德布耄的神像前举行，经其认可，彝族奉行九代一次大祭叙列宗谱，谓之“尼慕樾捞”意为祭祀“浮桶”产宗族姓氏旗号，旗下子孙除留守老营外，另寻求新的地方去发展，以新地各另立宗族姓氏旗号。
古代彝族政权实行祖、慕、布三位一体的君国制，国教经书和史籍由各国教化布耄根据本国情进行修撰完善。因而各个君国的政治体制不尽相同，祭祀礼仪及教化形式也如然，故而出现各方国布耄之间，同一类祭祀形式多样化。同名经书，内容大体一致，始尾各异。加之各方国布耄抄写经书时字形有度，加上乱用自己熟悉的同音通假字，久而久之，各布之间难以释读对方的经书。目前各布之间，要求祭律祀仪统一，用字规范，互相交流，达成共识，难度是相当大的，还要靠大家精诚协作。
五、文化教育
彝族布耄文化教育，从内容上讲，即分经书教育和民众教育两类性质。以形式则分君王庙见祭祖和民间祭祖祀丧与节庆两种。所谓经典教育也就是教化布耄直接招收学员传授教化经书，学成以后手迹经典作毕业文凭的教学制度。所为民众教化，指的是以祭祀礼仪感动民众的普教方法。君王庙见，就是国军召诸侯庙祀祭祖的活动形式，民间祭祀祀丧与节庆，即民众模仿君王庙见活动。教化内容和形式以经书校正统一。
布耄根据教化课局编写教材而由布汝、布抵、布拉、即弟子的弟子普及到民间。节庆教材“举着布”，祝辞称“由咪”，婚仪教材称“禄外”嫁仪教材称“阿买凯”，祭祖教材称“匹涞数”，斋祭教材称“赠数”，祀丧教材称“垦洪数”，礼仪教材称“铺觉蒙奢”，行为教材称“耄启数”，医药教材称“此谷数”，易理教材称“野补散岩、恒特数”，国志教材“恒述数”，地理教材称“弥乍笃足数”，史书称“数吐”，祭祀经书称“数那”，历法教材称“厘咪”，算学教材称“占数”，曲艺教材称“曲谷”，盘问教材称“阿绍”等。这些教材都是以文学手法编写成对赛性的五言诗体。以礼仪形式进行普教，故彝人能言而善歌，无不晓礼仪之人。教材先把教化课局的步骤作了一番交代后才进入主题内容。譬如“垦数”，先是把祭祀的道场格局介绍清楚了之后，才接着叙述有关祭祀内容。“阿买凯”先介绍嫁仪规程，后进入知识性的对赛课题“腮歌”。教材是布耄精心锤炼的结果，这些仪式都是在大庭广众中进行对赛的，影响深，涉及面广真正起到了教化育人的目的。以上礼仪制度形式在彝族民间礼仪活动大熔炉中长期锤炼而成，故久经不衰而流传到今天。
六、布耄文化的显著特点
自古以来各种文化都是在互相交流中改造，吸收对方有利于自己的东西，不断丰富完善和发展自己的文化。这是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彝族布耄文化也不例外，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布耄文化吸收儒、佛、道文化则是非常自然的事。值得注意的是，布耄文化受到诸多文化的撞击时，不仅没有被外来文化所同化，相反地都有较强的改造，消化吸收的能力、融彝、汉文化于一体，集合各种古老文化于其中，既继承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又大胆地吸收外来文化，以丰富、发展布耄文化。这正是布耄杰出的贡献之一，亦正是布耄文化显著的特点之一。布耄文化嬗变与彝学的兴起使布耄文化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化变体——彝学。
彝学的兴起，标志着彝族文化发展到了一个新的更高的层次。从总体上讲，彝学业已超越了布耄文化，也超越了彝族传统文化，但它又包含着布耄文化和彝族传统文化两个层次的文化的精华，其宗教信仰保留着以祖先崇拜为中心多神崇拜的原始特征。因此，布耄文化也就较系统完整地存留了下来，成为当今原始宗教的“活化石”。
综上所述，彝族布耄文化是历史文化向前发展的灵魂。布耄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社会组织结构的设计师。同时也是人类社会道德规范的先行模范和忠于国家的无私奉献者，名义上布耄是国君的辅佐文臣，也是军师大臣，实职介于君主之上，是历史文化和语言文字的缔造者和传播大师，是社会历史稳步前进的推动者。
作者：王秀平 单位：赫章县民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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