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彝族民间故事》36-40
36、山王漏呗的传说
很久以前，紫金山下瓦厂江边住着一户人家，夫妻俩靠打猎为生，女的怀孕三年后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孩子一生下来就双目失明，鼻孔朝天，身上长着六只手。父母亲视其为怪物，就把他遗弃在江边，把家搬走了。
孤儿备受人间艰辛和生活折磨。长大以后，相貌奇丑，肤黑如炭，力大无比，舌头能舔着自已的鼻子，身着破衣整天游荡于瓦厂江边，人称其名为漏呗。漏呗也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一身的本事，能控制日出月落的时辰，想让天什么时候黑，太阳就得落山；而且本事了得，翻墙越壁如履平地；加之侠肝义胆，劫富济贫，穷苦百姓都得到过漏呗的好处。他想到哪家偷东西，不用撬锁开门，只需双手一掀房檐就能钻进屋里行窃，来去自如，从未失手。漏呗涉江流浪而来，因见遍山长满白竹，树深林密，山有竹而山青，水有竹而水秀，庙宇俨然，却又人迹罕至，便以山庙为栖身之地，神龛为蛰居之所，偶尔下山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半人半神的漏呗，有人憎有人喜。
有一次，漏呗探知有一户人家从巍山购回上好海骝马三匹，就想盗一匹当坐骑。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漏呗下得山来，掀开屋顶，潜入马厩，伸出六只手在厩内乱摸。不想这天晚上，一只饿得发昏的老虎也垂涎于海骝马的美味，先漏呗一步潜入马厩，正准备美餐一顿时，被漏呗的三双手逮了个正着。老虎担心人多势众，不敢动弹。漏呗摸着虎背，只道是海骝马膘肥毛厚，心中大喜，遂骑虎越墙而去。
等到晓得自己骑了老虎，漏呗想从虎背上下来，也就不太容易了，就对老虎说：“我不怕天，不怕地，也就不怕你。”老虎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漏（下雨）。”漏呗就告诉老虎：“我就是漏。”于是老虎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了规规矩矩地当了漏呗的坐骑。
当地人见漏呗骑虎上路，害伯得纷纷躲避，漏呗弄不到吃的东西，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在他久居白竹山庙，与庙中的财神菩萨交好，每次出门上路，就把老虎托付给财神爷菩萨管束。漏呗骑虎，声名远播，多年后逝于庙中，相传己成为本地山神。人们为了缅怀他，就在白竹山庙塑了漏呗的金身，尊其为山王，永享香火。漏呗塑像对面的财神菩萨，右手执剑，左手执钢鞭，右足踏虎脊，那足下之虎，便是山王漏呗的坐骑。
（讲述者：赵联壁 收集整理：阿训昱）
37、二龙抢宝
从前，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妇人，在回娘家的路上，突然遇见一个野人。那野人披头散发，狰狞可怕，吓得妇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野人半路得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妇人，好不自在，把妇人抱回山洞中尽情享乐一番，野人道：“小娘子，既然你已失身于我，生米煮成熟饭，乖乖做我的婆娘吧，我每日摘一些野果给你充饥，好不快乐，你若道半个不字，我就把你撕吃掉。妇人也奈何不得野人，只好乖乖地做了野人的婆娘，野人怕妇人跑掉，每日外出捕猎、摘果时，便把妇人捆在洞中。
不久妇人生下一个男娃娃，起名二龙抢宝。转眼之间，二龙抢宝长到五岁，已是力大无比，身高一丈有余，平时玩耍，常上高山禽虎拿豹。有一天，野人外出打猎未归，二龙抢宝看见母亲仍捆在洞中。母亲呻呤道：“儿啊！娘口干舌燥，给娘打一碗水来喝吧！”二龙抢宝用葫芦瓢满盛了一瓢水给母亲喝了以后，不解地问母亲：“娘，爹为什么要把你捆起来？”母亲道：“儿啊！你有所不知，你爹是野人，五年前娘回家路上被他抢到深山，后生下你，你爹为防娘逃回家，便把娘捆在洞中，现已整整捆了五年，你爹回来后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告诉他。说完落泪不止。二龙抢宝听了怒道：“爹爹竟这样欺压娘，儿自当为娘报仇，非把他杀掉不可，不知娘现在还有何亲人？”母亲道：“山外李家庄还住着你的外婆。”二龙抢宝道：“何不现在我就陪娘逃回家找外婆去，免得娘在洞中遭受爹爹虐待。”说完立即为母亲解开了绳索，携母亲离开山洞回老家。
刚走到半路，正好遇到野人捕食归洞。野人怒道：“我儿为何带你娘出走？还不快些回洞。”二龙抢宝道，五年前你把我娘抢到山洞霸占为妻，今日我把娘送回家中，免受你虐待。你快快让路。野人说：“你小小年纪竟出此狂言，定是你娘出的主意”。二话没说，野人抽出腰间利斧便向妻子砍去，一道白光闪过，妻子“哎呀”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二龙抢宝大怒，一个箭步奔到野人身旁，双手把野人高高举起丢入山洞中，回头看娘，娘早已断气。二龙抢宝放声大哭，撮土掩埋母亲，在新坟上磕了三个响头，单身直奔李家庄找外婆去了。
二龙抢宝来到李家庄，打听到外婆住宅，当即叩门，门内出来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婆，二龙抢宝认定是自己的外婆，便把母亲不幸遭难之事从头至尾向外婆说了，外婆听后，抱住自己的外孙痛哭不已。
二龙抢宝从此以后在外婆的教诲下学文习武，一天闲来无事，二龙抢宝在街上闲逛，突然，人群纷纷向街道两边闪让，一辆豪华马车飞驰着向人群冲去，眼看一位老者就要成为轮下之鬼。二龙抢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马缰绳，一场大祸总算避免，车中坐的正是李家庄庄主李员外，李员外惊怒道，何人敢拦路夺车？二龙抢宝道原来是李员外，请多包涵，只因车子开得太快，怕轧死人，所以拦路阻车，别无他意，员外大人现在可以通行了，李员外问：“你叫什么名字？”二龙抢宝道：“我是你隔壁邻居，王奶奶的外孙子二龙抢宝，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李员外看看二龙抢宝身材魁梧一副英雄气概，知奈何不得他，二话没说打道回府。
李员外回到家中，一夜不曾合眼，心中恨死二龙抢宝，二龙抢宝成了他的眼中盯，肉中刺，一心要把二龙抢宝除掉，一天，李员外带着几个狗腿子跑到二龙抢宝家中说道：“二龙抢宝，这李家庄的山山水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属我管，你也必须听从我的吩咐。我命你明天到万里以外的黑龙潭取九头怪之首级，若三年之内取不回九头怪首级，休要进李家庄，还要把你外婆赶出庄外，你快快去吧！”李员外说完，傲慢地离去，外婆安慰二龙抢宝道：“去吧，凭着你的机智勇敢，你可以战胜九头怪。这也是你为民除害的好时机”。二龙抢宝说：“外孙天不怕，地不怕，何惧九头怪？只是我走后无人照料外婆。”外婆道：“我一人孤单惯了，何况村子里的人会照顾我的。孩子，勇敢地去为民除害吧！”外婆从屋内取出一口箱子、一件领褂和一根绳子交给二龙抢宝道：“下黑龙潭取九头怪之首级时，绳子、箱子和领褂都会有用的”。
第二天早晨，二龙抢宝腰悬宝剑、臂挂铁弓，离别外婆和乡亲们踏上征途。免不了翻山越岭，日行夜宿，不知走了多少天，二龙抢宝只知道在路上看到桃花开了三次，大雁三次往南飞去，这一天正走得起劲，突然山背后有个声音喝道：“谁人敢走我这一条路？快快回去吧！”二龙抢宝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山鬼。二龙抢宝连忙施礼道：“山鬼大哥，请放我过山吧，我要到黑龙潭取九头怪之头。”山鬼哈哈大笑说：“凭你的这副模样，能胜九头怪吗？今天你若打得赢我两面霸主，我就放你过山，若斗不过我，我就将你一口吞掉。”二龙抢宝说：“我若被打败了，自然是你口中之食，若你败下阵来，就同我去取九头怪之头，你看如何？山鬼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完，山鬼伸出魔爪直朝二龙抢宝抓去，二龙抢宝取出宝剑，只听“喀嚓”一声，山鬼的五个爪子已被二龙抢宝齐齐削去一半，山鬼疼痛难忍，拔腿就跑。二龙抢宝飞身上前擒住山鬼道：“你还有何话可说？快快跟我一起去擒拿九头怪吧，若道半个不字，送你去见阎王爷。”
话未讲完，只听半空中一个手持狼牙棒的魔鬼怒目圆睁喝道：“二龙抢宝，休得无礼，快快放了我的大哥两面霸主，饶你不死。”二龙抢宝道：“你何姓何名，快快道来，饶你不死！”魔鬼道“我乃钢铁霸主，两面霸主是我哥哥。”二龙抢宝道：“与其你两兄弟在此为非作歹，不如和我去打九头怪？”钢铁霸主傲慢地答道：“我答应了你，可我手中的狼牙棒可不答应你。”说完举起狼牙棒朝二龙抢宝打来，二龙抢宝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哥已被我降服，你岂不是飞蛾扑火，自找死路！”说罢挺身直取钢铁霸主。二人杀得难解难分，二龙抢宝暗道：此鬼真是好力气，必须用智斗它，便伪装败退，钢铁霸主紧追不舍，二龙抢宝突然来一个回马枪，钢铁霸主措手不及，被二龙抢宝擒拿在手。二龙抢宝说：“你们还有何话可讲？快快跟我去取九头怪之头吧！”钢铁霸主道：“愿随壮士前往。”。
二龙抢宝连收两个妖怪后又继续赶路，刚走不多远，看见十里外黑气冲天，只觉寒气袭人，二龙抢宝问二怪道“远处为何黑气翻滚，手脚冰凉。二妖哈哈大笑道：“九头怪正是在里面，二龙抢宝，你敢下去吗？”二龙抢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拿出外婆给的绳子系在箱上，往水中一丢。说来也奇怪，箱子进入水中，整个黑龙潭立即风平浪静，二龙抢宝大喜，对二妖道，你俩好生看守岸上，如若九头怪出水，你俩奋力拼杀九头怪，二怪应诺，二龙抢宝跳到箱面上，随着箱子深入水中，不到片刻工夫就到了水底，一看水里面珍珠宝贝遍地，有四时不谢的奇花异草，仙果累累。
二龙抢宝无心观赏，顺着玉石铺成的台阶而上，刚转过一个后花园，忽听得鼾声如雷，二龙抢宝暗道：莫非是九头怪之鼾声？定睛一看，一个全身鱼鳞、狮首蛇身的庞然大物正躺在一块大青石板上呼呼大睡，二龙抢宝便举起宝剑朝怪物砍去，刀光一闪，一颗头颅早已滚向一边，庞然大物突然惊醒，大声吼叫：“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我龙潭府中，不是白白来送死吗？哈哈哈哈……”这时从砍去的头旁“嗖嗖嗖“发出巨响，接连长出八颗狮头，张牙舞爪扑向二龙抢宝，二龙抢宝沉着应战瞬间，水里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二龙抢宝越战越勇，九头怪此时只剩下一个头，便使出最后一招，向二龙抢宝使出千道寒气，妄想冻死二龙抢宝，水里面转眼已是冰天雪地，二龙抢宝浑身是冰雪，二龙抢宝赶忙把外婆的领褂一抖，领褂闪出万道金光，把冰雪融化一光，九头怪见冰冻不成，又用火攻，从嘴中吐出万道烈焰，直朝二龙抢宝烧去，顿时潭里面烈火冲天，二龙抢宝又把领褂一抖，顿时大雨倾盆，烈火熄灭，潭内一片安宁，九头怪看最后一招失灵，心中荒乱，拔腿就跑，二龙抢宝也不追赶，取下铁弓，只听“嗖”的一声，箭不偏不倚正中九头怪的心窝，九头怪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二龙抢宝大喜，割下九头怪最后一颗头，正准备转身上岸，忽听到后花园中传来女子求救的声音，回头一看，一群女子被关在一间铁房中，二龙抢宝一脚踢开牢房放出这一群女子后问道：“你们为何被关在里面？”女子们齐声答道：“我们都是良家妇女，是被九头怪抢来服侍它的，如今九头怪被壮士杀掉，我们感恩不尽，”二龙抢宝说，既然如此，你们各自回家找爹妈去吧，众女子说：“多谢壮士”。
二龙抢宝把众子女带到吊绳子下来的木箱边，一看绳子不知被何人割断。正一筹莫展之际，一只具型老鹰突然从空中飞到二龙抢宝跟前叫道：“勇士莫愁，我带你出水吧。”二龙抢宝说：“谢谢鹰大哥，你先驮这一群姑娘飞上岸去。”老鹰说：“既然如此，勇士稍候片刻，我先驮姑娘们上岸，姑娘们快坐在我的翅膀上，老鹰驮姑娘们飞到岸上后又下来将二龙抢宝接到岸上，那两面霸主钢铁霸主早已不知去向，老鹰道：“这两个妖怪原本是九头怪的爪子，趁你下水之后把箱绳割断，想把你淹死在水里。”二龙抢宝这才恍然大悟，老鹰道，三年期限今日已满，凭你的脚力难以如期到家，还是骑在我背上驮你回去吧，二龙抢宝还想推辞一番，老鹰已把二龙抢宝衔上背，展翅飞上天空，只听得风声呼呼，群山一掠而过，不一会儿就飞到李家庄，外婆正拄着拐棍在门外迎接二龙抢宝呢。
二龙抢宝看到外婆安然无恙，甚是高兴，把杀九头怪的经过告诉了外婆，外婆说：“快把九头怪首级交与李员外。”老鹰说道：“勇士，我已完成任务，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展翅飞走了。
二龙抢宝把九头怪首级拎到李员外家，李员外一看果真是九头怪，一时无话可说，狡猾的李员外深思片刻，眼珠一转说道：“二龙抢宝，你明天必须上山擒一千只老虎来我家，少一只就把你们全家赶出庄外。”二龙抢宝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你把明天必须上山生擒一千只活老虎的事告诉了外婆，外婆和蔼地说“孙子，不要紧，你明天到街上买回草纸十斤，外婆自有办法。”第二天，二龙抢宝从街上买回十斤草纸，晚上外婆在灯下剪得纸老虎一千只。
天一亮，二龙抢宝和外婆用托盘装了一千只纸老虎去见李员外。李员外开门一看是二龙抢宝和他的外婆，便恶声恶气地说：“你们的一千只老虎擒来了吗？二龙抢宝道：擒来了，只见外婆一吹盘中的纸老虎，纸老虎便一只只活灵活现地从盘中跳了下来，转眼工夫就变成了白额大虎，吼声如雷，把李员外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李员外哪里见过这般势头，吓得倒地而死，李员外家的狗腿子一个二个吓得从后门夺路而逃，外婆又吹了一口气，所有老虎立即跳入盘中，变成纸老虎不动了，外婆叫二龙抢宝把李员外家的仓库打开，将金银财宝和粮食分给众乡亲，乡亲们推举二龙抢宝为李家庄的首领，从此李家庄的人们就可安居乐业地过日子了。
（流传地区：漾濞县境 讲述者：桑应清）
38、两个赶马人
从前，漾濞江边的山寨里有两个赶马人，一个长着黑脸，名字就叫阿黑；一个长着白脸，名字就叫阿白。阿黑高大壮实，阿白矮小瘦弱。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拜为老友，长大后都继承了祖业在一起赶马。阿黑赶的是五匹白马，阿白赶的是五匹黑马。老友俩的马帮走在路上，白马朝前，黑马在后。山寨里的人远见白一溜黑一溜的马帮，就知道是他俩的马帮来了。阿黑力大无比，一驮两百多斤的货驮，两手一抓就提了起来并利利索索地放在马背上；阿白力气小，就和别人端个驮子，他也感到吃力，老友俩在一起赶马，重的活计，阿白都依赖阿黑。阿黑诚实厚道，任劳任怨，事事照顾阿白，时时像亲兄弟一样护着阿白；阿白呢，虽然矮小瘦弱，却也是个脚勤手快的人，做饭喂马烧水泡茶的轻活计都由他做，老友俩赶马出门在外，来来回回，风餐露宿，也不知穿烂了多少双草鞋，踏坏了多少只马掌，走过了多少里路程，一晃就过了十来年。
这天清晨，山箐里的大雾还没有散尽，老友俩就在门口用链锣锤响马鞍，在山上放野的十匹黑白马听到马鞍的响声，就乖乖地回到主人身边，给马喂了料，饮了水，端上驮子，老友俩就上路了，马蹄得得，马铃响个不停，赶马的路长着呢，从早走到晚，走不出个大山谷，老友俩就在箐口开稍，阿白在林间的草坪上支起三个石头，架上锅生火煮饭，阿黑从马背上抓下驮子，一溜放在草坪上，在马鞍上盖上遮雨露的油布，马鞍上铺起毡条，这就是赶马人夜里睡觉的床，晚饭后老友俩一人放哨，一个睡觉。一般都是阿白放前半夜的哨；阿黑放后半夜的哨，阿黑前半夜睡觉，阿白后半夜睡觉。阿黑奔波劳累一天，刚钻进马驮子下，在毡条上睡下，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阿白坐在火塘边，守望着货驮和在沟边吃草的马。
约在前半夜时，阿白隐约听见箐沟对面山坡密林中传来了狼嚎声，过了一会儿五只狼就下到箐边来，又纵身跃过水沟向十匹马扑去，阿白正要叫醒阿黑，就是此时奇迹发生了，在朦胧的月光下，那五匹黑马一字排开站在五匹白马前，五匹黑马的毛如闪电样发出金光；那五只狼见状，齐刷刷地跪下，身子抖得像筛糠，阿白看得呆呆地出不了声，过了一会儿，对门山上又传来了豹子的吼声，阿白心就慌了；黑马光能克狼，却不知能不能降豹？正慌张时，一只金钱豹已纵过水沟，要扑向马帮。只见那五匹黑马毛又放出金光来，那金钱豹又乖乖地跪在草地上了，阿白更加吃惊，正吃惊呢，又听到对门山林中传来了虎啸，他心又慌了；黑马光能克狼降豹，还能降住猛虎吗？正提着心，一公一母两只猛虎就跃到马帮跟前，黑马又闪亮起来，两只虎也双双跪下了。
这时鞍架下的阿黑却正睡得香呢，鼾声盖过了狼嚎豹虎啸，惊不醒他，阿白正要去把老友喊醒，把亲眼看到的一件件奇事说给他听，忽然想起小时候阿老对他讲过神马的事，说的是世上有罕见的神马，不管驮多重，都能日行千里；不论遇到任何险境或灾祸，都能转危为安，还能招财进宝。神马平时和普通的马一模一样，区别不出来，但一遇险情，就显灵光，他暗自庆幸自己亲眼见着神马显灵，打算就把这秘密隐藏在自己心间，任阿黑呼呼大睡，以便瞒住他神马显灵的事。
第二天晌午，黑白马帮在漾濞江边扎黑地开稍，吃过午饭后，阿白亲昵地对阿黑说：“阿黑老友，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赶马，亲如弟兄，情同手足，可就是没有交换过一样东西，做了老友，按古礼，到了一定时候得交换东西，你就答应换我一样东西吧。
阿黑说：“老友说合喽，要是交换信礼，就交换我俩赶的马帮，两不相亏，从今往后，你赶我的白马，我赶你的黑马，今后两人还是在一起赶马，永不分离。
阿黑哪知阿白那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心想都是五匹马，只是毛色不同罢了，你赶我赶都一样，就爽快地答应了，阿白眼见计成，心里高兴不完，喜滋滋地收拾锅灶碗筷。待他收拾好一应炊具，阿黑也把十驮货抬上了马背，黑白马帮又上路了。
黄昏时，马帮来到岔河口，卸下马驮子便在河口沙滩上开稍，那天上半夜阿黑睡得死死的，哼哼哈哈鼾声不断，到了亥时，天上下起了小雨，这时奇迹又发生了，河边上的马群又放射出金光来，阿白又是惊喜，可待他细看时，却见发射金光的马不是黑马，而是白马，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雨越下越大，但就是下不到他俩开稍的那塘地点上，周围却是底线粗的雨帘，像账幕身围起他们。火塘的火照旧旺旺燃烧着，货驮干爆爆的，人身上没有一丝雨，马身上也是干干的，神了、神了，阿白知道这又是神马在显灵，可这神马又变成阿黑的了，他懊恼不迭。现在想换回白马却是怎么也开不出口。但失去神马又不甘心，阿白想来想去想出了个计策。这计策对于从小在一起生死与共的老友，确实歹毒了些。
第二天的路途必经岩箐岭冈险道，清晨马帮开拔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险道。那箐边是悬崖绝壁，马路是从悬崖上开凿出来的，路下是汹涌的大江。因头天夜里下过大雨，从江面升腾的雾浓浓的，三尺外就看不清路面。当阿白走到一个路拐上时，忽然“阿哟”一声大叫，就捂着脚踝蹲在路边。在前边赶着白马的阿黑听见他的叫声，赶紧折回来，问：“咋个些喽，老友”
阿白装作万分痛苦的样子说：“不好喽，我绊了一跤，把脚踝崴脱喽，痛得要死。
阿黑说：“老友忍着点，我来帮你正位。”
说着，阿黑蹲下来捏住阿白的脚替他复位。阿白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惨叫了一声，朝后倒下，顺势跷蹬阿黑的脑口。阿黑不提防，被阿白蹬个仰八叉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自此，阿白独占了黑白马帮，但不论黑马白马都不再显灵，不过阿白会做生意，一两年后就发了财。他请了两个马脚夫替他赶马，自己做起了马锅头，上盐井，走夷方，生意越做越红火，把钱赚大了，但他却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两个马夫眼红他的财气，在深山中把他推入了下野猪的陷阱，抢走了他的财物，又到螺马市场卖了他所有的白马黑马，远走高飞去了。
这里把阿白被害的事按下不表，却说阿黑那天掉进大江就被滚滚大浪吞没，仗得他自幼在江边长大，练得一身好水性，再大再猛的洪水巨浪也淹他不死，他浮出江面后就抓住了上游冲下来的一根木头，跟着木头浮浮沉沉，起起落落漂流了三天三夜，终于漂到了一大江湾，水流平缓下来，他才放开木头，向东边的沙滩游去。
阿黑被洪水折腾了三天三夜，又累又饿，已是筋疲力尽，他好不容易硬撑着站了起来，漾江岸上没有田没有地也没有人户，却见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深山。他想既然有路必然有山寨，便打起精神沿着山路向山里走去，黄昏时分，他走入了一个大山洼，山洼里仍然不见田地山寨，只见茂密的森林中有座富丽堂煌的宫殿，这山洼里的官殿是里三院外三院，加上边房共有十二院，他看出这是座大宇，心想里面没有和尚也有道士吧，他又气又累，轻轻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但出乎意料是的，院内也没有人，院坝杂草丛生，足有半腰深，蛐蛐叫、蚊虫飞，那参天的古柏树梢上百鸟争鸣，天渐渐黑了下来，阿黑趁着星光这院看看，那院瞧瞧，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心里总算踏实了，但等了好大一阵，就是不见人出来，他心又慌了，莫不是到了鬼地方？
他正这么想着，冷不防从大殿里跃出个黑影来，那黑影忽地从殿前的石阶上腾空而起，又轻轻地落在院坝里，阿黑定神一看，吓得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眼前站着的是个身高七尺，头长独角，白发垂肩，光膀赤脚，满脸皱纹的老翁，也不知道这老翁是神仙还是鬼怪，阿黑慌慌张张跪下求饶：“小的出门半路上遇难，到此逃生求宿，老爷息怒，请老爷……
老翁呵斥说：“你是何人，胆敢闯到我的宫中来……莫不是来窃宝。
阿黑连连分辨，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确实是避难来的。
老翁说：“你何方人氏，遇到什么难？给本神从实道来。
阿黑见事有转机，从容不迫地说：“小人是山民阿黑，从十七岁赶马到如今，家住……”接着就一五一十诉说了自己遇难的经过。
老翁听了，仰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和和气气地说：“既是如此，那你就在殿中歇上一夜，不要走动，不要讲话，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声，看到的听到的情形绝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必死无疑。
阿黑连忙给老翁磕了好几个头，千恩万谢神仙搭救，感激万分，哪会不从，遂在老翁指定的古柏树下躺下睡觉。
奇怪的是，虽然在露天下睡觉，但风吹不着他，露水湿不着他，蚊虫不咬他，身上像盖着天被，身下如垫着毛毡，浑身暧暧和和，舒舒服服。阿黑不一会儿就睡熟了。打着如雷的鼾声，做了一个吃宴席的梦，宴席上满是山珍海味，仙果美酒，让他大饱口福。
约莫到了五更时辰，大门外传来了“呜呜哇哇”、“劈里啪啦”的响声，院坝里刮起了阵阵旋风，树冠刮得歪来倒去，树叶刮得“刷刷刷”、树枝刮得“嘎嘎嘎”，接着紧闭的大门被大风吹开了，随风带进一股野腥味，阿黑从梦中惊醒，懵懵懂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就想到了白发仙翁的叮嘱，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静下来，壮起胆静观事情的变化。
过一会儿，从大门外走进来一只金钱豹、一只白虎和一只彪，还有一只大青猴，虎和彪一到院内就说闻到生人味，那青猴一进院就上了古柏树，说：“树下躺着个生人。”
白虎下令：“青猴儿，下树看看那人睡着了没有，莫让他听到我们的说话，免得泄漏天机，山神不依。
青猴灵巧的跳下树来，阿黑赶紧把眼睛闭起装睡，青猴见他闭着眼，却不知睡死了没有，又去抓他的脚板心，痒得阿黑差点笑出声来，只好呼呼哈哈打起鼾来掩饰，青猴又跳到他身边看他，却被他呼出的酒气呛得打了个喷嚏，咿里哇啦叫道，这条汉子喝醉了酒正好睡哩。
白虎问：“什么酒？”
青猴说：“我闻得出是仙酒。”
白虎说：“那是山神老爷设宴款待他了，既是山神老爷的客人，就莫要打搅他喽，我们到大殿见山神老爷去。山神老爷把那汉子用迷湖仙酒灌醉了，太阳出来也不会醒，听不见我们说什么，我们只管向山神老爷道喜去。
以上四只兽规规矩矩跪下，一步一磕头向大殿走去。到了殿中，四兽敬敬地跪在神坛前，齐声说“尊敬的山神老爷，我们回来喽，首先要向您老问安，再听您的吩咐。
金钱豹说：“山神老爷，我到插花地串门子，那里有户人家，屋有一大片地石榴，地石榴的根根上结着一串串银子，我若是凡人，把那银子挖起来，用五匹马驮一天也驮不完，一辈子就穿不愁吃不愁用不愁了。银子箱箱做枕头喽。
大青猴说：“今天到杨梅箐，我口渴就摘杨梅吃，那杨梅酸得死，我吃了两个就把牙吃酥喽，不能再吃，我口渴得要命，到处找水找不着，只好找土地公帮忙，土地公把我领到箐头的一堵悬崖脚。岩脚石里冒出一股泉水，我就喝了一通。土地公说：“这水不但能解渴，还能医治瘿袋病。
最后白虎说：“今天，我化为一只大公猫到京城玩耍，瞧见十字街头站满了人，围着一面墙壁在看我也想去看看，就钻进人群里，人群挤得密密麻麻的看不见，我就到挨墙的一颗槐树上看，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告示，一看那可是皇榜告示，告示上说皇后娘娘得了病，全身皮肤长满了红疙瘩，御医治了三年也治不好，皇后全身发高烧，疼得痛不欲生，谁能治好皇后的怪病，皇帝就赏他当宰相，其实嘛。皇后的病并不难治，只消吃一服草药，再用药汤洗洗身子就好喽。可惜我不是凡人，要不，治那种病症的药就生长在这大殿的山墙脚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天这种药正在开红花。
山神老爷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们各回各的家吧，以后有甚事，我会令大青猴召集你们来听侯吩咐。
过了一会儿，阿黑睁眼一看，豹子、彪、白虎、猴子都不见了，宫殿里又恢复了平静。
天亮了，山神也不见了，十二院宇还是原来那样，冷泠清清的，只听见山林的鸟用几百种声音在鸣唱。清风送来各种野花的芳香。阿黑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精神倍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好像是做了个梦，为了证实他是做梦还是真有其事，他就到大殿山墙上去看，走到山墙下，他就吃惊得合不拢嘴，就是他眼皮下，长着一丛丛枝叶茂盛的药草，朵朵红艳艳的花扑鼻香，光这一点，就证明昨夜的事是千真万确的。细想一下，他心里就更加明白了。是山神有意救济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受难人，就是昨夜做吃宴梦也是真的了，不然他一连三天粒米不沾，怎么一觉醒来，就不饥不渴了呢，他先挖了几棵药带在身上，出得庙门就打算到京城去。可是，他虽赶马十来年，常年出门在外，走过的路不少，但一直是在江边山里行走，还不有走出过哀牢山呢，更不要说去京城了。这去京城的路途咋个走呢。
正思量着，昨夜见过的那只大青猴忽然从路旁的树林间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对他说：“不知去京城的路是吧？山神老爷爷令我给你带路，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
阿黑就跟在青猴后面出发了，他两个直走半晌，还没有走到半山腰，青猴说：“黑哥，我两个这么走，哪年哪月才走到京城？我去找匹快马来让你骑。
走到一个岩洞前，青猴对洞中喊道，白虎大哥，快出来。
阿黑昨夜见过的那只大白虎迈着大步走出来，在洞口伸了个懒腰说：“猴弟，昨天累了一天，正好睡呢，你喊个屁呀，真是的。”
青猴说：“对不起，不是我老弟要故意让你睡不成觉，而是山神老爷传令，命我两个护送阿黑哥去京城给皇后治病哩。”
白虎说：“原来如此，那就走吧，说着白虎又伸了个懒腰，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匹高高大大的白马。
青猴对阿黑说：“上马吧？阿黑哥。”
阿黑跨上了马，青猴也摇身变成了个书僮，一纵身跳上马骑在阿黑身后，阿黑掉头一看，见身后的青猴居然变成个书僮，再打量自身的着装，竟是秀才的样子。
青猴说：“奇怪了吧，你现在就是进京赶考的秀才，我是你的书僮，不然咋个进得皇宫呀？”又对变成了白马的白虎说：“上路吧。白虎哥”。
白马飞跑起来，阿黑只觉得身边呼呼风响，白马越跑越快，日行千里，不几日就到了京城，住进了马店。第二天，青猴领着阿黑秀才到了皇宫，揭下贴在宫墙上的皇榜，宫门的卫士进宫传了话，不一会儿就有个太监公公把阿黑领进宫殿。
见了皇帝，阿黑跪下说：“启禀皇上，我本是哀牢山一介穷书生，几日前见城中贴着的皇榜，特带了哀牢山采集的药，日夜兼程，进京为皇后娘娘治病。”
皇帝板起面孔说：“哀牢山书生听好：如能治好皇后的病，必有重赏；如治不好皇后的病，就是欺君之罪，杀无赦。你可要想好喽！”
阿黑说：“我带来的药是祖传秘方，定能治好皇后的病。如有欺君之罪，任惩任罚。”
于是阿黑由一个御医陪着到后宫给皇后治病。用了阿黑带来的药，两天过后，皇后痊愈了，一个满身满脸疙瘩的病怏怏的女人，变得比原先更加美丽健康。
皇帝龙颜大悦，要赏阿黑当宰相，他婉言谢绝了，说：“我有六旬老母在家，必须回家尽孝去，不能在京城任职。只有一事相求：我的家乡哀牢山区，地处边陲，百姓贫穷，加上重捐税，徭役繁多，不堪负重，民不聊生，乞望皇上照料。”
皇帝说；“准奏。令户部传诏，哀牢山区免税及徭役十年，并赏阿黑秀才黄金千两。”
阿黑想到插花地挖了遍地的银子，挨门挨户分发给贫穷百姓；又到红岩洞中取了金扁担，留着灾荒年时救济灾民。
往回走时青猴对他说：“阿黑哥，山神老爷在我们上京之前对我说喽，你还是光棍一个，要我回到哀牢山后想法给你找个好老婆。”
阿黑说：“我从十六岁就开始赶马，一直奔波在外，到现在二十六岁了，还来不及相亲。山神这样关照我，真是感激不尽，此事就拜托猴弟了。”
青猴就领着阿黑到了杨梅箐，在箐口砍了棵龙竹，做了两个竹桶。到了箐头，阿黑见岩脚有股清泉，青猴接了两竹桶泉水，两个一个扛一桶骑上白马往回赶路。走了两道箐三道梁子，就到了一个大山寨门前，青猴让白马在树林中歇气，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个瘪嘴媒婆的样子，领着阿黑到了寨主家。寨主是个有名气的人，热情地接待他两个。青猴媒婆说：“寨主大人，我听说你家幺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美中不足就是长了个大瘿袋。寨主去年就许了愿，哪个治好幺姑娘的大瘿袋，就把幺姑娘许配给他，哪怕他是个叫花子。现如今，我把专治瘿袋的阿黑给你领来了，你意下如何？”
寨主说：“我许过这个愿！难得你这老大嫂关照，若真让阿黑治好我幺姑娘的瘿袋，不但幺姑娘当场让他领走，我还要重谢你呢。”
青猴媒婆说：“那就请你家千金出来吧。”
寨主夫人把幺姑娘领了出来。阿黑见那幺姑娘脸貌和身材长得仙女样，就是脖子上长着的大瘿袋长得怕人，比水瓢还要大，直坠到腰间，行动也不方便。幺姑娘因为这个巨大无比的瘿袋也不愿见人，常年躲在闺房中，到了客堂只看了阿黑一眼，就羞答答地埋下头来。
阿黑把带来的两桶水拿出来，说：“请阿妹就喝这水，每天喝上一碗，喝上几天，自然就如常人一般了。”
阿黑和青猴就在寨主家住下了，寨主天天好酒好肉相待，幺姑娘喝了三天泉水，瘿袋就不见了，寨主及其夫人高兴极了，自不必说，还大摆宴席，请全寨的人来喝酒，以庆贺幺姑娘康复，并在宴席上当众宣布，把幺姑娘许配给了阿黑。阿黑就欢天喜地地把仙女一样的幺姑娘领回家完婚。
成家后阿黑就用在插花地分到的那份银子在镇街上开了药堂，专治皮肤病和瘿袋，才治好几例就名声大振。哀牢山区凡长瘿袋的，差不多都让他治好了；凡皮肤生大脓疮的、生癞子的，一吃了他的药就药到病除。他成了哀牢山人人敬仰的神医。
话分两头。再说阿白在陷井里憋了三天三夜，几乎饿死，幸好被猎人发现把他救了出来，他虽然捡了条小命，但却成了四处流浪的乞丐，两年后总算回到了家乡。
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逢人就诉苦喊冤，说：“老友阿黑多狠心啊！抢了我的钱财，拐走了我的马帮到夷方去了。”可是当他听说阿黑还活着，还找到宝藏分钱财给贫苦百姓，又在镇街上开了药堂，阿白内心很是羡慕，又逢人就说：“我老友阿黑是世上最好的人。”随后迫不及待地到镇上找到了阿黑。他见阿黑对他还像以往那样友好，心想：他一定不知我是故意装疼跌倒把他蹬下江的，他一直是个死心眼的人。就说：“老友，你不幸落江后，我把马都卖了，请了一帮水手打捞了半年，想不到你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看着阿白面黄肌瘦、破衣烂衫、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听他这么说，阿黑又信以为真，反而同情起他来，说：“都怪我粗心大意，连累老友受苦受难。”老友俩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阿黑给阿白换了身新衣服，给了他一些银子。
阿白又问他：“老友，过去的事就不提它了，说说这两年老友是咋个过来的？又是咋个交了好运的？”
阿黑一心想让老友改善处境过上好日子，就把两年前他从江里脱险后的一切遭遇毫不保留地向阿白叙述了。
听了阿黑的叙述，阿白就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去碰运气发大财。便按照阿黑所说的方位，苦苦行走了三个多月，终于在一天黄昏时分到达了山神宫殿。
当他走到大殿前的院坝里时，山神老爷已在殿前等候着了，阿白一见山神就跪下，磕头如捣蒜，并胡编了一套他被人暗算、走投无路的假话，乞求山神老爷搭救。
山神听了他的叙说，仰头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便说：“我都知道了，你暂且在那棵古柏树下歇息，我自有安排。但你一定要记住，不论听到什么动静看见什么情形，都不许出声，也不许把看到的情形对任何人说。”
阿白又连续磕了几十个头，千恩万谢地说：“山神爷放心，我一定听从您老的吩咐。”
他心里万分高兴，因为他这晚的奇遇完全和阿黑所说的一样，就靠着大柏树躺下了。由于发财心切，他一夜都睡不着。到了五更天，听见大门叽叽嘎嘎响，跳进个黑影，细看是个大青猴、却不见虎、豹、彪跟进来。那青猴蹦蹦跳跳地上了大殿，山神问青猴：“猴儿，你那几个伴咋个没有来？”
青猴说：“启禀山神老爷，它几个白天贪玩，夜里睡懒觉呢。我去喊它们吧。”
山神说：“不必了，它几个白天贪玩去了，肯定没有去寻宝物，来也是白来。你先说说，你找到了甚宝物，不许有丝豪隐瞒。”
阿白听说虎、豹、彪没有去找宝物，估计他发的财就不如阿黑多了，心中很是遗憾。
青猴：“今天我到了石门关，石门关的万丈悬岩上有个仙人洞，洞里有根探宝神杖。如果我是个凡人，得了杖，就要甚有甚。如果想吃肉，只要用杖指点一块石头或树桩就变成了肥猪肉如果想要米，指点一下沙子或泥土就变成了大白米，如果想要金银，河边的鹅卵石多的是，随便一指点，都成金银。”
山神听后又哈哈大笑，还没笑完，猴子和山神都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这下阿白可高兴了，虽然只一件宝，但得到了它，想要啥就有啥，比阿黑得到的多了，也便利得多了。由于太高兴，阿白一夜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出门，在庙门前遇见大青猴，心中又是是一阵高兴，盼着青猴领他去寻宝物。
果不然不等他问，青猴就对他说：“山神老爷令我带你去取探宝神杖，你快跟我走吧。路上不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要吭气。”
阿白连忙点头说：“猴哥，我一定听你的。”
阿白就跟着猴下山了。走到个岩洞前，青猴对阿白说：“看你身体虚弱，路远着呢，怕你走不动，我喊匹马来让你骑吧。”
阿白高兴地点头道：“多谢猴哥，多谢猴哥。”
青猴就对着洞口大喊：“白虎大哥，快出来。”
一只大白虎迈着大步从洞口走了出来.阿白从阿黑那里知道白虎是变马让他骑的，所以一点也不害怕。不料那白虎在洞前伸了个懒腰就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向阿白扑来，把阿白吓得半死，裤裆都尿湿了。
青猴对白虎说：“虎哥，他人本来就虚弱，你莫吓他，把他吓死了，我咋个向山神老爷交差呀？来前山神老爷令我两个送他去石门关取探宝神杖，路远他走不动，你就让他骑着赶路吧。”
白虎很不情愿地伸个懒腰，就变成了一匹大白马。阿白哆哆嗦嗦地上了马，猴子也上了马，猴子照例骑在他身后。他们三个半天就到了石门关。阿白见那岩洞在石门关悬岩绝壁的半山腰，从谷底上去有一百多丈的距离，凡人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的。他们来的三个只有青猴能爬上去，但要是猴子不帮他，要他自己上呢，那是上不去的。但那青猴倒也不为难他，一声不吭地往岩脚走去，手攀脚蹬地往上爬，十分灵巧地爬上了洞口，进洞不一会儿就拿着根闪闪发光的探宝神杖，很快就下到谷底。
阿白迫不及待地接神杖，但青猴却不给他，说：“先不忙，让我试试它的灵验。”
阿白说：“请猴哥试试给我看吧。”
青猴举起神杖说：“我要金子！”说着用神杖对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一指，那石头就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子。又说：“我要银子！”往另一块石头一指，那石头就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又说：“我想吃猪肉！”往个树桩一指，那树桩就变成了一只肥猪，乖乖地立在他们前边。又说：“我要大米！”又往谷底河边的沙滩上一指，一滩沙子都变成了白生生的大米。
阿白看傻了眼，又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说：“猴哥让我也试试。”
不料青猴又说：“莫忙莫忙。我问你，你结婚成家了没有？”
阿白苦着脸说：“我都成了个流浪汉，结什么婚成什么家呀？谁家的闺女看得上我？”
青猴说：“山神老爷很关心你的婚事，说如果你还没有成家，令我帮你撮合一个。”
阿白说：“那就谢谢猴哥喽”
青猴说：“不过嘛，你这又瘦又小、嘴尖毛长的样子，就是成了财主也难找到如意的老婆。但是这也好办，这神杖能让你变成个英俊魁梧、一表人才的小伙子。”
阿白听了喜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谢说：“谢谢山神，谢谢猴哥，你们真是我的恩人。等我成了富豪，一定在庙里塑上你们的金身。”
青猴又举起神杖，口中默念着什么，向阿白一指，阿白霎时就变成了一只大蛤蟆。那河边上的金子、银子又还原成石头，大米又还原为沙子，肥猪又还原为树桩，就只有阿白永远还原不了人。
阿白心里清楚，这都是他为非作歹坑害老友的报应，心中后悔不迭，慢慢地爬进水草丛中，没日没夜的叫着：“悔哇，悔哇”
（流传地区：漾濞顺濞 讲述者：罗金玉 记录：李洪文）
39、习领总的传说
习领总是漾濞县瓦厂乡蛇马村习家人，大约生活在清朝末年，离现在已经有100多年了。他是当时蛇马及周围漾濞江西岸的收税官，也是大量土地的占有者。
有一天，他领着一个仆人牵马，准备去蒙化（现在的巍山，清朝时，漾濞没有建县制，瓦厂归属蒙化县）交税。刚走到尼克么时，遇到一伙赶马的回族人。见面后有人认识习领总，相互打了招呼，擦肩而过。刚分开没几步，有个赶马的回族人问：“嘛呀啦，你咋个晓得他啦？”另一个人回答说：“嘛呀啦，他就是蛇马赫赫有名的习领总啦。”“嘛呀啦，一个习领总咋个会是黑黢黢尼，又矮又瘦，还骑得一匹板凳马啦！”这些对话声音不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习领总觉得受到了极大的挖苦和讽刺，气不打一处来，要让赶马人尝尝他的厉害。他让牵马的仆人，转到入鹤下寨，叫他们派人去通知住在大水箐的客家人，今晚上要把在大水箐开稍的回族赶马人统统杀掉，注意尸体要丢去白竹山西边（当时以白竹山外界，东边归蒙化，西边归永平），做好了把阿列路河边的活水田让他们种。
当天晚上在白竹山的大水箐开稍的赶马人，一个个被客家人叫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一个看着不对头，逃跑了。跑回蒙化报案去了。当时蒙化县长是个姓宋的，人们都叫他宋县。宋县接案后，火速派人査案。习领总知道案子已经暴露，指责客家人“做事不周密，如果不想吃官司，不想脑袋落地，就马上连夜搬走。”并给客家人一大笔钱。查案的人知道是客家人杀的，但人早已经溜之大吉，无法缉拿归案。既然人死在永平地界上，就应该由永平人破案，负责处理善后事宜。永平人认为：死人是蒙化人，杀人者也是蒙化人，只是移尸在他们地界，纯属是嫁祸给他们，所以他们不应该负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连两个县长都争执起来，下不了台。没办法，两个县长就相约互相挤架。规则是：两个县长左右两边站好，中间画一条线，三局两胜者赢。
比赛开始，两个县长使出浑身力气，每个人都有必胜的信念，左边的人右边使气，右边的人左边使气，左边的人蹬着左脚，弯着右脚，右边的人蹬着右脚，弯着左脚。
比赛结果，宋县胜出。
永平县县长就下令由密古人负责具体赔偿和处理尸体。密古有个叫苏玉文的财主，还是愤愤不平，说三道四，宋县听不下去，说了他两句。苏玉文说：“你宋县只是蒙化县长，管得着我吗？”
宋县回到蒙化，对苏玉文的话耿耿于怀。到昆明五华山用重金求个大理府台，上任第二天，就发一个告示，控告苏玉文者有奖。告示贴出去不久，有个外省卖瓷碗的人，他说有办法告苏玉文，如此这般一说，宋县就让他做了。
卖瓷器的人，到苏玉文家房子旁边，又叫又唱，引出狗来追，他趁机砸烂所有瓷器，然后就到苏玉文家高价索赔，苏玉文不知是计，他说：“你这是纯属敲诈，狗追你跌倒，确实会打烂一些，但怎么会是全部呢？再说，瓷器也没有这么贵。”
卖瓷器的人说：“你我说的不算，敢跟县长面前去说吗？”
“敢！”苏玉文说，“莫说县长就是府台面前我也敢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那我们就请大理府台评评理吧！”
“走就走，哪个怕哪个。”
于是苏玉文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盘缠，走了三天，到了大理府台。
苏玉文击鼓喊冤，进入大堂。“苏玉文，我今天可管得着你了？”苏玉文抬头一看，坐在上面的原来是蒙化县长。冤家路窄，羊入虎口，自认倒霉，边磕头边求饶“管得着了，管得着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大老爷饶命。”
宋县说“把苏玉文关起来！”
第二天，宋县又问:“苏玉文，我今天可管得着你了？”
“管得着了，管得着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大老爷饶命。”
宋县说“把苏玉文关起来！”
就这样，宋县天天只问这么一句，半年过去了，苏玉文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家里人驮来五驮银子，才把他放了回去。
（流传地区：蛇马 讲述：左文汉 记录整理：左德辉）
40、罗统首的传说
罗统首是现在瓦厂乡入鹤村者固宝人，大约去世在解放前夕，距今已经有六十多年了。他官至团长，相当于地方武装的总负责人。他出身贫寒，历尽艰辛，白手起家，最终成为一方富豪。奶名叫阿发，因为小时曾给人家放过绵羊，老人称他为“若罗发”,学名叫茶秀春。后人因他做过“团长”，称他为“罗团首”或“罗统首”。他的传说故事很多，现在择其一二，奉献给大家。
【读书】
罗统首在吃奶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妈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生活十分艰难，但以免儿子受气，终身不改嫁。当时，没有学校，只有家庭比较富裕的人，几家约起来，请一个老师，合办一所私塾，孩子们才能上学。贫穷家庭的孩子就只能帮富人家放猪、放牛、放羊。罗统首自幼聪明伶俐，他边放羊边在学校旁边偷听，教室里的学生还没有学会，他倒学会了，教室里的学生还背不得，他倒会背了。私塾老师非常喜欢他，就免费让他读书。他买不起书，就在木板上、石块上、地皮上练习写；没有笔，用竹子上扎羊毛做毛笔，用竹子削尖做钢笔；没有墨，在松树根下找来松香，在小土坎上挖个洞，上面盖个瓦片或石块，松香一烧，火烟熏黑了瓦片或石块，时间一长，就有厚厚的一层锅烟子，刮下来，放在土碗里，加上一点白酒，墨汁就做好了。
早上放学后，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回家吃早饭去了，可是罗统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昨晚上家中就已经断粮了，回家又能吃什么呢?突然，他看到了路边的豌豆缀满了豆角，他灵机一动，走到地中间，摘吃起豌豆来。同学们还没有来，他已经返回学校了。
老师经常到罗统首家中辅导，免不了“寡妇门前闲话多”，为了避嫌，母亲就让罗统首辍学回家，去学跳神。
【“若罗发”长脚杆】
罗统首投师学跳神匠后，谦虚好学，跟着师傅跳了几次后，心领神会掌握了跳神的绝招。有一次，师傅出了远门，有一家人急需跳神追鬼，非要罗统首跳神不可，他说自己还不会，师傅不在，不能去做。那家人说了许多，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啦，什么“做手艺哪有人请你不去的道理”呀，罗统首拗不过，只好旱鸭子下水——走着瞧。
他到病人家后，问明了病因，说这是落水女鬼缠身，要10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着他驱赶恶鬼。他要求小伙子要紧跟他，不能落后，否则，鬼赶不走，病人就不能好转。主人照他的要求做好了准备。他设坛祭祖，先取一碗净水，漱漱口，喷向东南方三次，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挥舞着一把两尺左右的木刀，一会儿说鬼逃向东方，他率众向东边追，遇到黄柏刺他一跃而过；一会儿说鬼逃向南方，他率众向南边追，遇到棠梨刺他也一跃而过；一会儿说鬼逃向西方，他率众向西边追，遇到倒钩刺他一跃而过；一会儿说鬼逃向北方，他率众向北边追，遇到荃麻刺他照样一跃而过。跟着他的小伙子称赞说：“真是神八，荃麻都不叮他若罗发，只叮我们。”其实他个子高，脚杆长罢了，因此，又有人说：“若罗发，长脚杆”。
【走夷方拐妻子】
走夷方是指旧社会，我们这里的穷小伙子去景洪、思茅、临沧、西双版纳等地打工、做生意等的统称。跳神也不能改变贫穷的命运，已经成人的罗统首怀着走夷方碰碰运气的心情，来到了景东（罗统首女儿罗秀文说是永平曲洞人，姓氏不祥）一家财主家打工，他和其他的打工人一样，起早贪黑犁田耙地，扫地砍柴，放牛喂猪，无所不作。有一天，财主一家老小整天算利息，算十次十个样。罗统首旁边走过，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等一家人吃饭去了，他三下五除二在算盘上拨着正确的数字，财主吃完饭出来非常吃惊，追问是谁有这般能耐？原来罗统首是摆弄算盘的高手，在读书时学到了一些皮毛，辍学后认真钻研，加减乘除无所不通，算一下利息简直是小菜一碟。财主一家算的账，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他就算完了。财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马上给他上宾对待，从此，不让他干重活，跟主人一起吃饭，并把刚满16岁的独生女许配给他，要招他入赘。
不到半年，财主家就准备给他们完婚。有一天财主叫罗统首带着他的独生女和一伙下人去街上买婚宴的生活用品。罗统首在街上买齐了东西，叫下人赶着骡马先回去，他要和未婚妻抄近路走回家。下人走了，罗统首只买了一床草帘子和未婚妻往回走。走着走着，罗统首哭了起来。未婚妻问：“你哪里疼？”他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说：“我身体倒是好好的，可是心里疼呀！我们快要结婚成家了，但是，早已去世的阿爹还不知道，阿妈天天在盼着我回家。我们彝族结婚前要向父母磕头，不磕头是不吉利的。”未婚妻说：“可惜，路太远了，要不然先回去给父母磕头，回来再结婚？”
“真的?其实我家不算远，也就是一天一夜的路程。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家向父母磕头吗？”
“既然我们成了夫妻，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儿媳妇向父母磕头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今天晚上就说给父母，明天就回去。”
“不行啊，一来你的父母害怕我把你拐跑了；二来我们耽误了一晚上，恐怕结婚的日子就赶不回来了。”
“那现在就走吧！”
“还不行啊，如果我两一块走，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我把你拐跑了，捉住了是要活埋的。还是我把你裹在草帘子里背着，既安全又免得你走路。”
“这不把我憋死吗？”
“不会的，草帘子是通风的。要不，试试再说。”
“听你的。”于是罗统首把未婚妻裹在草帘子里背了起来，一路小跑向家乡方向赶来。白天在山上走，尽量避开人，晚上顺着大路走，加快速度往家赶。
不知走了多少天还不到家，未婚妻开始怀疑起来：“你真把我拐了吧？这么远，怎么回去结婚呀？”
“再走一两天就到了，因为害怕别人抓，我把路走错了。”
“到现在你还骗我吗？我既然做了你老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抱着睡，认命了。你家里怎么样，还过得成些吗？”
“我家嘛，四合五天井，月亮点灯风扫地，吃的是吹吹打打，用的是拉拉扯扯，睡的是红红绿绿，穿的是丝绸锦缎。”
“家中那么富有，还出来打什么工？”
“一则串串地方，二则见见世面，三则找一个像你这样漂亮可爱的老婆。”
有一天，天快要黑了，来到了一户只有一间破烂茅草屋的人家。罗统首说：“今晚在这里借宿一晚上，明天再走，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人家。”
一会儿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对陌生的姑娘十分热情地说：“来来来，小姑娘你太辛苦了，快到屋里烤火。我马上做给你们饭吃。”小姑娘从他们的谈话之中，认为这不像投宿，倒是有点像回到家一样。管他了，晚饭吃完，洗个脚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以后，小姑娘就催罗统首上路了。可罗统首支支吾吾、磨磨蹭蹭，说什么走了几天太辛苦，大娘又这么热情，过两天再走不迟。
小姑娘开始大哭起来：“你就不休再哄我了。这就是你的家，这就是你的‘四合五天井，月亮点灯风扫地，吃的是吹吹打打，用的是拉拉扯扯，睡的是红红绿绿，穿的是丝绸锦缎。’呜呜，呜呜，你把我骗得好惨啊!”
罗统首说：“我没骗你，是你听错了。我是说‘四角通，风扫地，星点灯。吃的是吹吹打打，我们在灶灰里烧吃粑粑，先要拍打灶灰，再吹吹灰才吃；用的是拉拉扯扯，家中的手推磨需要反复拉，在石碓中舂米，不是要不断地扯杵臼棒吗？睡的是火火炉炉，我家没有床，没有铺盖，只得就着火塘睡觉；穿的是丝抽筋断，丝抽就是丝线拉出来了，筋断就是缝合的地方也断了，无法再缝补。不过，你说的这些都会有的。你是富贵命，助夫命，我一定盖给你四合通一院，三房一照壁一院。”
“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债，这辈子来偿还了，呜呜——呜呜！”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做牛做马来补偿你好不好？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
“你把我的玉镯头，金耳环，银簪子都卖了，买点吃的，再修修房头，买点铺盖，置办点家具。”
“算我先借你的，我以后加倍还你。”
【改名换姓入赘罗家】
由于全家勤劳肯干，省吃俭用，罗统首家基本脱贫，但离富贵还十分遥远。一是者固宝地方处于背阴山，日照时间太短。虽然海拔不算高，但是太过于潮湿，玉米都不能成熟，稻谷也是秕谷多，豌豆蚕豆倒好，可是不值钱。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二是罗统首虽然人精明强干，但毫无经济基础，要想富，得另想办法。正好扎草地有个叫罗应山的富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并且也长得不怎么样，性格还有点倔。她高不成低不就，20多岁还没有成婚。富翁考虑的女婿必须是个精明强干，有本事把家产继承下去的人。姑娘喜欢的是小白脸的白马王子。这是姑娘老大不成家的根本原因。在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并不违法，但是，罗统首的妻子是从遥远的地方拐来的，不忍心纳妾。不过罗应山家的财产也实在是诱人的，凭双手种庄稼，不吃不喝几辈子都难已积攒出那么多的财富。
有一天，罗统首终于向他的妻子开口道：“老婆啊，你跟我受苦受难了十来年，给我生儿育女，家道不断好了起来。但是，比起人家不做活路专门收租子、吃利息的人，我们就跟叫花子差不了多少。我和妈妈都是吃苦惯了的，就是委屈了你和孩子。”
妻子说：“有屁快放，有话快说，不要绕山卖路尼。”
“现在倒有个现成的大富大贵机会，就是恐怕你不理解，不配合，机会白白地溜走了。”罗统首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的反映。
妻子说：“不是杀人放火，图财害命的事，我什么时候不理解、不配合了？”
“是这么回事。扎草地罗应山大富翁家的独根苗——千金小姐至今还没有许配人家，她父亲派人几次来说媒，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可是叫你去做上门女婿？实话说，我内心一点也不愿意，哪个女人舍得自己的男人送给别人。但这是我们唯一走出困境的直路。希望别忘了我们几子母。”话还没说完已泣不成声。
自从罗统首做了罗应山的女婿后，改名叫罗朝乡（罗统首女儿罗秀文说应该是罗朝卿，碑文错了）。老婆孩子仍然住在者固宝，他住在扎草地。可是千金小姐，坚决不从这门婚事，不和罗统首说一句话。有一天，罗统首去犁地，天气很热，罗统首回家想喝口水。正赶上妻子煮好鸡肉做好十分可口的饭菜，尽管妻子仍然不说一句话，罗统首也不计较，三马两火吃了拍拍屁股走。太阳落山，罗统首才犁地发现妻子已寻了短见。这晴天霹雳，把罗统首吓蒙了，不知如何是好。有邻居说：“对若罗发这回不收拾，要等什么时候收拾？”但是，罗应山说：“人又不是你杀的。不怕，好好料理后事。你不成我姑爷，就成为我的儿子。事后，你把老婆孩子领过来一起住。”
从此罗统首一家就从者固宝搬到扎草地，从景东拐来的妻子改为姓茶。儿子姑娘一律姓罗。全家把罗应山、任谷当作亲生父母一样，在龙飞大清宣统二年（1910年）还为他们立了精致美观的喜碑。养老送终，风光大葬。
【匪患猖獗，乱世出英雄】
1925年到1926年，我们瓦厂、龙潭匪患十分猖獗。土匪大多数是逃兵败将，他们凭借手中的枪支弹药，盘踞在白竹山寺庙中，对周围村寨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强奸抢劫、无恶不作。
正当这时候，者固宝罗统首的一个本家要开草吊，罗统首劝他：“白竹山有土匪，不能办客。”那个本家说：“你们富人怕，我们穷人不怕。”
果然不出所料，当开草吊刚要吃早饭时，周围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很多人来不及逃走，30多人被掳到白竹山。小孩到半路，有的土匪要杀，有个土匪说：“杀小孩做什么，我们是取财，不是取命。把小孩放了，他们不值钱。”于是大多数小孩抛在地上爬了回来。
当时被掳走的人中，有我的外公。到白竹山寺庙里以后，土匪就设堂审讯。土匪问外公：“你家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从实招来。”
外公战战兢兢地说：“我家只有一条独牛。”
“拉出去给老子裁了！”土匪头子命令说。
后来，土匪撤走了，在白竹山水井旁边，外公的身首相距几丈远。据说土匪头目是个姓牛的，凡是提到牛的均被杀。怀孕女人生的是男的就放回来，女的就母女一起杀。有的女人有点姿色，又听话的，就把抢来的金银玉器装饰给她，作为“山寨夫人”，不听话的先奸后杀。有个女人，可能强奸后就放了，但她又折回来拿自己的鞋子，土匪头子又下令把她杀了。
被掳走的人中，有罗统首的老婆。土匪问：“你家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从实招来？”
“我们家应有尽有，军爷需要什么，请尽管说。”罗统首的老婆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回答。
“有1000两银子吗？”
“有是有，但是我把它埋在地里了。”
“你叫人把它挖出来送到这里来，否则把你裁了。”
“别人恐怕找不着，地点连老公也晓不得。”
“那你去拿，如果敢不拿来，就杀了你们全家，烧掉你们的房子。”
“多谢军爷不杀之恩，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一定送到，绝不食言。”
当罗统首老婆回到羊井槽平坦时，罗统首也带着一班人马，驮着两驮银子赎她来了。但是，既然人平安回来，银子就驮回家，到蒙化城反映匪患，蒙化县长马上点拨人马，火速赶来剿匪，土匪闻风而逃。为了长治久安，蒙化县长任命罗统首为本地剿匪负责人，招兵买马，成立地方武装。
不久，厄字地人用下豹子的扣子抓住了前来偷猪的土匪父子。罗统首召集附近受害家属参加公审大会，在公审时，土匪儿子整天痛哭流涕，他父亲说：“儿子，莫哭了，我们迟早就是这条路了。”受害家属对土匪的千仇万恨都归结在这两个土匪父子头上，每人割几刀，活剥了这两父子的皮。从此，土匪听到罗朝乡就闻风丧胆，逃之夭夭，不敢来祸害瓦厂、龙潭了。蒙化县长报请上锋委任他为“三等文虎章陆军少校御云南蒙自镇守使兼东南督办警卫团团长”（摘自罗统首碑文）一职。以后人们就称他为罗团首，本地人分不清“团”还是“统”，所以，大多数人也就叫他罗统首了。
（流传地区：瓦厂 讲述人：罗文忠、常枝香、罗秀文、茶茂营等 记录整理：左德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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