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牦牛坪村：扶贫干部铁汉柔情
蔚蓝的天空，茂密的森林，悠闲的牛羊，静谧古朴的彝族村寨就藏在大山深处。这里是被外界称为“伸手可扯下万道霞光的地方”的牦牛坪村。
牦牛坪村位于云南省永胜县东山乡政府西北方向，距乡政府32公里，全村面积86平方公里。来到这里的游客不会想到，这个坐拥绿水青山、充满“诗和远方”的地方，其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与贫穷为伴，一度四处是垃圾、满地是烟头、满沟是酒瓶。
牦牛坪村曾被列为云南省深度贫困村。今年4月22日，牦牛坪村接受第三方考核评估，以“零问题”的优秀成绩通过考核验收，实现高质量脱贫出列，并成功申报了全省特色旅游村寨。
如此“山乡巨变”，要从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专班”驻村说起——
01
你为百姓尽忠，我来帮你尽孝
讲述人：吕开家
驻县扶贫工作总队长
我从军28年，于2014年转业到云南省文化厅工作，2018年作为派驻干部，到了永胜县扶贫工作队。去村干部杨建华家慰问的那天，可能是我来永胜县后最难过的一天。现在一想起来，眼泪还是止不住。
2018年，当时35岁的杨建华是傈僳族村干部，负责达代坪和火炭坪的贫困户信息采集工作。这项工作有时间限制，达代坪和火炭坪距离又远，平均每个贫困户间，需要走2个多小时的山路。为了把信息收集到位，熬夜整理资料是杨建华的家常便饭。
2018年3月13日，杨建华和往常一样，带领小组成员入户采集信息，刚刚填了3户，他就口鼻流血。当时他认为自己年轻力壮，口鼻流血是前些日子熬夜上火导致，便不在意地用冷水拍脸洗头，但仍然流血不止。同事们觉得情况不对，赶忙架着他往村医家送。就是这时候，他还大吼着：
“留两个人！”
“继续采集信息。”
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赶到村医家门口，杨建华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几天后，3月16日，我和永胜县委宣传部部长李宝赢、鲁地拉镇镇长朱强伟一行到杨建华家慰问看望。一进院子，看到的是用木头架子搭起来的三间破旧小平房。旁边就是新建的扶贫安居房。可杨建华是村干部，按照规定他不能当贫困户，也就住不进安居房，他全家一直就住在这破旧的房子里。
灵堂前跪着一个小女孩，深深地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滴在一条磨得黑亮的浅色牛仔裤上，裤子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她是杨建华的女儿杨江艳。
我把永胜县委授予杨建华的优秀党员荣誉证书，交到他的父亲杨德清手里。那是一双黑黢黢的手，满是老茧，还带着泥污。白发老人颤巍巍地接过证书的一瞬间，突然老泪纵横，哽咽着反复说着几句傈僳语。
我听出大概意思是感谢党，感谢国家对他儿子的栽培和关心。
我问他，对组织有什么要求？
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们没有什么要求。”
“我儿是一名共产党干部，是为村里做事走的，没有要求。”
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杨建华家堂屋的一张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印有“县委党校”字样的文件袋，里面有一个记事簿，记录着发放臭参种子的名单、修建蓄水池投工投劳情况等。这是杨建华生前的扶贫工作日记。
日记里有一段是这样记录的：“2017年，我为村里争取了种植50亩臭参的指标，但无论怎样宣传，群众就是不愿意种，于是我自己带头种植了两亩；2018年村小组修路，老百姓不愿意让出自己家的地，我用自己家的地去与老乡家换了4亩地，但是这大大增加了我的负担。”
他留下的笔记，只是短短几页，却让我们都感到沉甸甸的。当时，我心里阵阵酸痛……杨建华担任村干部期间，帮助了很多贫困户，自己家却成了贫困户！
由于杨建华只是一个村干部，他的死亡补偿很少。杨建华是家中独子，家里尚有两位70岁体弱多病的老人，妻子身体也不好，11岁的女儿才上小学五年级。
我一定要为杨建华家做点事情！我强忍住眼泪，暗暗下定决心：小杨，你为百姓尽忠，我来帮你尽孝。你的家人以后我照顾，你的女儿就是我吕开家的女儿。
认下这个一辈子的“挂联户”时，我51岁，也担心若干年后因为年龄等原因，无力承担对杨家的责任，特意把妻儿叫来，请他们和我一起履行一个共产党员的庄严承诺：一是改善杨建华家里生活条件，让他的家人尽快从贫困和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过上和别人一样的生活。二是供小江艳读大学。三是帮助杨建华的妻子为老人尽孝送终。
感谢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不但非常支持我的想法，还给予了很大的帮助。他们说，从那一刻起，我们在永胜就多了一个“家”。
杨江艳的同学告诉我，她以前成绩在班里第一名，是班上最爱笑的女生。但自从爸爸走了，她都不会笑了，也很少和同学们一起玩。
“女儿”的表现成了我最大的一块心病。为了让小江艳尽快从失去父亲的阴霾中走出来，我和爱人陪着孩子去昆明参加夏令营，给杨江艳家的房屋做了加固，修建了院坝、厨房、厕所、围墙、洗澡间等，安装了太阳能，购买羊种、花椒苗等，为两个老人购买药品和生活用品，为孩子母亲找好了工作。为了小江艳今年到县民族中学读书，我们在县城租了房子，做好一切准备。
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组织山区孩子参加“艺术点亮人生夏令营”
新的生活让这一家人重新看到了希望，这个曾经破碎的家今天又有了欢笑。两年多过去，这个不会笑的“女儿”，脸上又开始重见笑容。
我把这个家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邻居们说，他们也为这个家现在的生活感到高兴。
杨建华的工作我们也接过来了。精准识别每一户每一人，是我们扶贫工作队对自己提出的严格要求。2020年上半年，工作队遍访9个村民小组564户2415人，队员平均每人每天步行一二十公里的山路。通过艰辛的工作和反复的走访，驻村工作队做到了精准掌握牦牛坪村实际现状，针对贫困户致贫原因和牦牛坪村薄弱环节，分析内外部资源条件，确定因人因户精准帮扶措施，锁定牦牛坪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提升需求，充分听取贫困户意见建议。
快乐的孩子们
幸福的村民
现在，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共同完成村级、村小组级、户级的项目施策清单，齐心协力想办法补齐短板。
小杨，你放心吧！
02
清走“百年垃圾”，心气儿上来了
讲述人：杨洪文
驻村蹲点责任人
长期以来，牦牛坪村没有厕所，人畜共处，不讲卫生，脏、乱的现象与贫穷落后共存。部分彝族群众“等、靠、要”思想根深蒂固，原生动力较弱，严重影响到了生活质量和脱贫攻坚进程。
脱贫摘帽前的山区贫困状态
永胜山区扶贫前的“叉叉户”
2018年，我被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派出，深入到挂联的永胜县东山乡牦牛坪村委会，进行重点蹲点帮扶。
2018年度牦牛坪驻村工作队工作计划
当年10月，在永胜县扶贫工作总队、县文化和旅游局，东山乡党委、政府，牦牛坪村委会，以及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机关和各直属单位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发起了以提升人居环境为主的“远离垃圾、清洁家园”整治行动。
牦牛坪采取“以奖代补”方式开展人居环境美化行动
我清楚地记得，“远离垃圾、清洁家园”行动是从两公里外的安秀英老人家开始的，“百年垃圾被清除”的说法也是那天起在村民中传开的。因为这位老人说，她活了90多岁，从来就没有清过门前屋后堆积的垃圾。
这里的村民干起活儿来个个是好手，但不知道该怎么干。我就第一个给大家做示范，定出清洁的标准来。村路两旁路基挖出5厘米厚的路沿，让路显得宽阔；房前屋后要见不到零乱的杂物，宅基地周边百米范围内的无用黑色丝网和白色垃圾全部清走；沟渠里也是“挖地三尺”，把陈年垃圾“打捞上岸”，同时，猪圈统统转移。
大人小孩齐上阵美化家园
从村头到村尾，一个角落不漏地向前推进。80余户人家的村子，仅清除垃圾就干了整整47天，焚烧后的垃圾更是用载重五吨的车，足足拉了128车。为了保护山里的环境，全村垃圾不准出村，村长杨卫生就主动让出他的自留地填埋垃圾。我在村里选址，建起了3个标准化的垃圾池，从建档立卡贫困户中选出3名贫困村民当清洁工，让他们拿上了工资。
牦牛坪干净起来了，再也见不到满地的烟头、满沟的酒瓶。
干净整洁的牦牛坪入村道路
牦牛坪村的河道问题也很大，早已被日积月累的垃圾、污泥、浊沙堵得几乎断流。记得那天，我和工作队员一起跳进臭气熏天的河道，挖下了第一锄头。村民们见状，都撸起袖子参与进来，一帮人挥起锄头战垃圾，大有战天斗地的感觉。村民马永生、杨阿命、杨丽顾不上换鞋，马永贞、罗阿干推着装满垃圾的独轮车来回奔跑。不多时，大堆的垃圾被清理出来。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村民们也不觉得臭，嘿嘿笑着，觉得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齐心协力战垃圾
我们先后组织了4000多人次，清理了120余吨垃圾。整治行动持续了两个月，牦牛坪村旧貌换新颜，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我们的这个做法得到丽江市委督导组和永胜县委、县政府的充分肯定。永胜县已确定将牦牛坪村作为全县提升人居环境的示范村。
牦牛坪村旧颜换新容
打扫卫生、清理垃圾看起来是十分普通的小事，但换来的不仅是一片洁净。除了房前屋后更敞亮、村里村外都亮堂了，更重要的则是给彝族群众带来了为脱贫奋斗的心气儿。
打扫卫生、清理垃圾给彝族群众带来了为脱贫奋斗的心气儿
心气儿上来了，干劲儿足了，思想观念转变了。我和驻村工作队在带领大家清洁家园的同时，一直也想着把文化艺术元素顺势融入这片土地。我们请来了彝族农民画家，带领村民对村庄进行美化，把诗画般的彝族文化元素呈现出来。比如，我们在围挡牲畜用的木栅栏上绘制彝族图腾，增加了浓郁的民族文化气息和趣味性，成为一道亮丽的“彝族文化长廊”。
村民对村庄进行美化
诗画般的彝族文化元素让村子更美丽
在新建的牦牛坪村民文化活动中心，巨大的墙面上画着一位美丽的彝族少女，双手捧着和平鸽在鲜红的党旗下放飞，“中国梦 彝人梦”六个大字格外醒目，表达了彝族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殷殷期盼；红色砖头和鹅卵石砌成的地面与墙上的“艺术地图”相得益彰，于自然古朴中透露出现代文化的气息。彝族的“红、黄、黑”三色文化体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就连盛物用的簸箕经过加工，也成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品。
孩子们欢聚牦牛坪村民文化活动中心
还有一个惊喜。为了发展乡村旅游，我们引进了樱花，进行试种植。到了4月，繁花压枝，一片娇美的粉色，在牦牛坪那具有高寒特色的图景中格外引人注目。是的，这个曾经脏、乱、穷的村庄，已经华丽变身成为当地群众称赞的“最美彝村”，并成功申报了全省特色旅游村寨。它以后一定能成为乡村旅游的“网红”打卡地。
牦牛坪村委会门前樱花盛开
记者手记
牦牛坪村是一个全彝族村，全村建档立卡贫困户222户981人。这里群众文化水平普遍偏低、普通话普及不广泛、语言沟通存在困难，在这种情况下，驻村工作队如何有效开展工作，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高度重视定点扶贫工作，成立了“专班”。截至2020年7月，先后派出驻牦牛坪工作人员共计14人/次，分别是驻县扶贫工作总队长１人、选派驻永胜县东山乡挂职干部２人、驻村蹲点责任人1人、驻村工作队员10人次；现有总队长1人、驻村队员7人；实施了各种扶贫项目17项，投入经费1000多万元，该村的贫困发生率由2014年的15.4%降到了1.41%。2014至2019年，累计已脱贫216户948人，未脱贫6户33人。
成果来之不易。“最美彝村”是在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党组和厅扶贫工作领导小组的全力支持下，在省直各单位和各位挂包帮干部的全力配合下，省文旅厅驻村扶贫工作队与牦牛坪“村三委（党总支、村委会、村监委）”齐心协力下共同奋斗得来的，是杨建华等村干部用生命和汗水换来的，是扶贫战线上的文旅工作者以战士般的意志力、智慧和爱心，带领彝族群众一起撸起袖子干出来的。当牦牛坪真正变成那个“伸手可扯下万道霞光的地方”，历史和人民永远记得你们的付出。
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干部实地考察调研和看望村民
向杨建华等党的好干部致以崇高敬意！祝愿牦牛坪村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人们心中的“诗和远方”！
牦牛坪村乡亲们愉快地合影，对美好生活和“诗和远方”充满向往
记者：李荣坤
古老的彝族，还能有多少东西能在时代大潮中存留下来，也许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可以尽力去为她留存一些有价值的文化，这就是彝 族 人 网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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