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的交错与挑战——彝族贫穷原因探源
这里的彝族指的是四川大凉山和云南小凉山以及乌蒙山区的普通彝族大众，不包括彝族权贵和彝族大富。
我有亲戚、朋友、同学、同事都分别在这些地方居住。我们之间有同甘苦，共命运的情谊。我也就自然而然长期关注这些地方彝族贫穷的问题。多年来，都没有寻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只好装在心中。去年参加巧家县彝族传习所的建立工作，读了20多本有关彝族历史文化的书籍。这些书最早的有1939年马长寿学者考察凉山的《凉山罗彝考察报告》和1944年林耀华教授考察凉山的《凉山夷家》最近的是张仲仁著的《彝族宗教与信仰》等。细读了这些书，才对彝族贫穷问题有了一些历史和现实方面的想法。把他形成文字，供关心彝族脱贫的同道商榷。
一、重视神道，不重科学
彝族的历史有一步跨千年的说法，即由奴隶社会一部跨进了社会主义。因此，彝族尽管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却相对处于落后状态。
彝族是一个非常崇拜神灵的民族，除了对对自然物龙、虎、鹰等的图腾崇拜外，还崇拜祖先灵佑。动则都要举行祭祀仪式，若不举行祭祀仪式，认为会遭遇不测和厄运，甚至是招致死亡。彝族的婚丧、年节、起房盖屋、诞生、成年礼、驱神送鬼，爙灾祈福等都必须举行祭祀活动。凡是涉及祭祀必须杀生。杀生的对象分别是鸡、猪、羊、牛。根据仪式的情况可以单杀或混杀一二或几样一都杀。而且每一项的仪式都非常的繁杂。比如最简单的出生，出生要举行诞生祭，满月要举行见日祭，成年要举行成年礼。结婚要举行纳聘礼、迎亲、过门，回门、坐家等十多次祭祀。如果有人病逝，要举行的祭祀的内容更多，报丧、送灵、念经等十多种仪式。即使丧事全部结束，也要杀一样牲口举行转脑壳仪式。这么多繁琐的祭祀仪式，一年要杀生多少次？就可想而知了。一家人能养的牲口是有限的，如此频繁的杀生，对财富积累是一种严重的破坏。
有许多事本该应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但是彝族直至现在仍然不太相信科学。有的人虽然相信科学，但是心中仍然放不下神灵的包袱，处事多是小事靠科学，大事靠神灵。一度时期，彝族同胞不敢照相，认为照相会把魂魄摄去。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云南省财政厅厅长是巧家县的彝族陆崇仁。陆崇仁不忘乡梓情，1946年在巴布凉山（现在凉山州宁南县白鹤滩镇的黄草坪）建了一所云南省立小学，教师也由陆崇仁在昆明挑选委派精英任教。本意是想发展地方教育，开化彝族同胞。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学期末学校开展纪念孙中山的活动，组织照了一次集体合影。在假期间有两个彝族同学病死，彝族家支认为是两个孩子的魂魄被老师摄去了导致死亡。于是纠集家族砸了学校。才办起一年多的学校被迫迁到巧家县的大寨。彝族的文化几乎掌握在毕摩的手里，但是毕摩多不从事科学研究，而从事神职活动，导致彝族的科学跟不上时代，让彝族封闭在神灵的世界里。
二、崇尚武力，忽视建设
彝族是一个尚武的民族，能武才像一个男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执迷对武力的崇拜。每当遇事喜欢用武力来解决。彝族有过游牧和狩猎的历史，彝族男人多少都有些嗜杀舔血的性格。他们视能捕获虎豹、狗熊、豺狼等凶猛的野兽为有本事，常把获猎最多人的视为英雄。
可以说，彝族的社会史就是一部冤家械斗史。几乎所有较大的彝族家支没有那家没有为争抢地盘和财产打过冤家械斗。有的一打就十多年。常常是打得家破人亡，四分五离，人口四散。民国年间，云南省主席龙云因为父辈打冤家才从四川金阳的灯厂区搬到昭通炎山松洛村落脚的。龙云的妹妹龙志桢的未婚夫是永善县黄华的卢奎益，在来龙家交聘礼的途中被其它彝族土司截杀抢劫，人才两空，导致龙志桢终身未嫁。龙云和卢汉（龙云后的云南省主席）俩家是姑舅表亲。在四川金阳县对坪子的卢邦基是卢汉的弟弟，而回乡的龙云的三儿子龙绳曾用武力掠夺了卢邦基，霸占了对坪子的地盘。
云南省巧家县在民国年间，县境内全部掌控在彝族富豪和权贵手中，掌握了巧家县85％以上的土地。但是，县内、陆家、禄家、安家、龙家、卢家常年冤家械斗。要么这家大那家，要么这家打那家，没有停息的日子。如果遇到的是共同的敌人，就双方罢兵息战共同对敌。战事一停，双方有剑拔弩张，打过你死我活。临近解放时，大寨的彝族富豪陆盖凡打死了荞麦地的卢肇堂。不久龙绳曾又把陆盖凡打死。继后龙绳曾叛乱被解放军镇压。由此，巧家县的彝族富豪和权贵土崩瓦解。
东坪的安家除本家内部有矛盾之外，与陆盖凡和荞麦地的卢家有生死仇恨。各家之间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彝族之间为什么总是打冤家呢？其实都是一家的实力或势力大了就要去欺负相对弱小的一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掠夺地盘、财富、娃子（奴隶）、枪支、鸦片、女人不断壮大势力，再去掠夺，如此循环。要么壮大，要么俯首称臣。武力掠夺成了彝族发家致富的法宝，导致冤冤相报，人员和财产的巨大损失。
由于有这样的思想观念，彝族就忽视了创造和建设。大寨的彝族富豪陆盖凡在昭通读过书，有文化，又在滇军中任过副团长，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其聪明过人。抗战期间有国民党的残兵败将和东北流落人员投到陆盖凡名下，他却没有利用这些人去搞创造和建设，却让这些人建兵工厂造武器，用武器换银元和鸦片。除了这个例子，在彝族聚居的云南、贵州、四川凉山州，在解放前几乎没有工业，就可见一斑。
三、耻于经商，缺乏理财
解放前夕大小凉山彝族地区仍然处于奴隶社会，贸易还没有形成独立的经济部门，也没有形成本民族的固定的市场。商品交换主要靠汉族货郎或汉族商人运送物品到彝区，以游动的形式以物易物进行交换。汉族再将货物运出彝区变卖成银元。彝区的主要商品有羊、牛、鸡、羊皮、药材、麝香、熊胆、虎骨、野物、鸦片、粮食等。汉商运进彝区的有盐巴、丝绸、布匹、铁器、农具、针头线脑，日常生产生活用品
彝族人耻于经商，羞于讲价还价。他们认为经商赚走了别人的钱是可耻的。讲价还价是吝啬不大方。彝族也就一直没有形成商业气候和金融体系。解放前，彝族是商业的最大受害者。汉人通过“把头”（彝族中有威望的人）进入彝区，一颗针，就可以换20个鸡蛋。一斤盐巴等于一张虎皮；一枚针头就要换走一个熊胆。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换是绝对不平等的。
四、过于迷信，丧礼过重
彝族是一个非常信奉鬼神的民族，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灵魂。人死如生，一点也不能马虎，把丧事当作喜事来办，人数多，排场大，消耗巨，浪费多。人一旦死亡，从收敛到报丧，从停灵和祭奠再到出殡都要宰杀牲口，认为只有这样才算得上对死者的尊敬，也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主家的大方和超度死者的亡灵回到祖地，死者也才会安息保佑后辈。
在丧礼中，家支（族人）姻亲一般都要送一头牛或一头猪；酒若干（现在是啤酒几十上百件）；烟花爆竹若干（过去随去多少支枪。只鸣放不送枪）。一场礼下来，多则近两万元，少则数千元不等。主家一般都会把这些送来祭奠的牲口全部杀了招待来宾。吃不完的可以带走。这种丧礼对主家是一种浪费，对亲戚是一笔沉重的礼金。如果一家人一年之内碰到一二三次，全年的收入就入不敷出了，只有受穷的份了。
五、婚姻繁琐，娉金太重
彝族的婚姻形式主要是“买卖婚姻”，男方一般都要花巨资才能娶回配偶。而且，彝族人认为姑娘的彩礼越高，越有面子。在这种观念的支撑下，再丑的姑娘也不会少要钱。这笔钱，不是固定不变的。姑娘的彩礼价是彝族人中比所有的货物都涨得最快的。30年前，1斤木耳是3元，如今在150元左右，翻了50倍。当年我的伙伴花300元，娶了一个美女。这般美女，现在的价最低也不会少于18万元，翻了600倍。可见，彝族彩礼之重。
除此之外，彝族的婚礼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现在的四川凉山州一般的彝族人家最简单的婚礼开支也是：紫云烟1箱，5000元左右。啤酒1000件左右，3000元左右。糕点糖果3000元左右。大米1000斤，3000元左右。给送亲的舅舅、伯伯或叔叔、弟弟和护送的老表3000元以上，随便就到了2万元的开支。两万元在经济发达地区算不上什么，可是仅靠种地过日子的彝族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彝族人爱说，一家人有三个儿子（政策准生三胎），就娶不起媳妇了。要是娶了媳妇，也得穷一辈子。
六、待客礼重，开销过大
彝族人重人情礼仪，待客礼重。以杀生待客为敬。一般彝族人家有客人来，都要杀生招待。最简单也得杀一只鸡。要杀的牲口视客而定，牛、羊、猪不等，大小也视客人而定。远亲远戚到来，要么杀牛，最简单也得宰猪或杀一只羊招待。除了宰杀牲口，烟酒也是若干。金阳县的彝族来贵客，啤酒就得喝上几十件，甚至上百件。而去多还会请邻居来就餐陪客，表示自己的大方
彝族的风俗是一家吃肉，亲戚也要吃肉，邻里也不能少。一般宰杀一头牲口，都要送一点给亲戚并请邻居一起吃。这样一来，彝族的待客的开支，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七、生活不科学，浪费巨大
彝族人生活粗放，不善节约和计划，视节约为吝啬。宰一头牲口要尽快吃完为荣，否则是小气。解放前夕，过完年一头猪也几乎吃完了。过年或火把节宰一头牲口，煮吃、烧吃、烤吃随心所欲，而去是随时随地想吃就吃，哪怕吃多了生病也无所谓。
上街必然三五朋友聚一堆喝啤酒，几件或十把件啤酒就这样消耗掉了。在街面上晚辈遇见族中和舅舅等长辈，遇到的是男的多要买几瓶啤酒送，遇到的是女的要买点糕点糖果相送。如果三朋好友谁发了财，在街面上相遇是要大吃一顿的。
八、环境恶劣，生产粗放
彝族最集中的地方是四川的大凉山和云南的小凉山地区。这些地区多数是高寒山区，环境恶劣，农作物收成多不好。在这些地方多没有经济作物，多是种玉米、洋芋、荞麦、豆类，几乎只能满足自给自足，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彝族生活的地方相对闭塞，文化落后，科学技术不高，生产力低下。生产经营方式多粗放，多是比较落后的农耕生产方式。喜欢开荒种地，往往是种一片坡，收一箩箩。农田改良工作几乎不做，精耕细作几乎不愿意做，科技使用几乎是空白。一年的经济收入主要是靠烤烟和卖猪或牛羊。
从历史和文化的两个方面对彝族的贫困原因作了些探索和分析，意在为彝族的精准扶贫提供一点历史和文化的参考。
精准脱贫，如期实现小康是全国人民的奋斗目标。全面实现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是党和国家的总体要求。彝族地区要实现精准脱贫，除了加大投入和改善生产生活条件之外，一定要用先进的文化思想和观念改变彝族的不良风俗和生活习惯。如果不从文化上去改变彝族，投入在多钱也很难如期实现小康目标。
（作者单位：巧家县委党史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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