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巴莫阿普和奶奶：诺苏情深
作者（右一）与巴莫尔哈（右二）、刘玉兰（左一）、巴莫曲布嫫（左二）合影
巴莫阿普离世一年了，今天早上我静静的看看老照片，整理了阿普写给我的信，从1996年到2003年，感谢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让我留下这些宝贵的信件，在每一个想念阿普的时刻可以打开看看。翻看照片的时候我很平静，可是当我开始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眼泪又来了。人们说眼泪是灵魂的语言，我相信我和阿普的缘分不只是这一世，灵魂不灭，我们爱的人不曾真的离开，只要我们想，我们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与他们说说话，他们也会用我们可以读懂的方式回应我们。尽管眼泪又来了，但是我不再像去年那样感到遗憾了，去年，在我人生的低谷听到阿普离开的消息，我不能再多看一眼关于阿普的信息，后悔，自责，遗憾……我默默的为阿普点香、化金箔、祈祷他的灵魂去往爱和光明，这是我去年唯一能做的事……
今年8月18日，我带着女儿来到西昌，看望奶奶。8月19日上午来到大水井市委家属院，时隔17年，大水井这个名字是我在梦里记起的，凉山始终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阿普家40多年的小院落已经全部翻新过了，进门右手边的客厅放着阿普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比明星还要帅。我在心里对他说：阿普我来了。我带着女儿和奶奶在家住了5天，我们睡觉的房间曾经是阿普住过的房间，我还记得当年我来的时候奶奶有一段时间不在家，我帮阿普打扫房间……如今角角落落都重新装修过了，而客厅里阿普的书架还放在老地方蒙上了布，还有客厅里彝族风格的圆柱立在老地方，我和阿普曾经在这里拍过照片。每当走在户外楼梯上我总是想起当年的一个傍晚我在这个楼梯上听到远处传来苏木地伟这首悠扬的彝族歌，我和阿普奶奶和彝人的缘分正是始于彝族的音乐，缘分得以延续是因为奶奶是蒙古人。
和奶奶在家的这些天，在厨房与餐厅之间进进出出，想起那年的一个清晨，因为我要坐大巴车去美姑画画，阿普早早起来给我做西红柿煎蛋汤，吃完饭他帮我背起重重的画箱，颜料画框一直背到大水井那里，那年阿普72岁。还有头一天傍晚吃饭时他写好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达夫舅舅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当年我就是这样带着阿普的纸条走遍凉山每一个我想去的地方。记得阿普还教了我几句有用的彝族语，卡莎莎，安饱，安诺苏活阿四。当年的餐厅还是露天的，吃饭的时候有好多蚊子，阿普说，坐在那里要不停的抖一抖这样来防止蚊子咬，可爱的阿普，怪不得他说他应该叫巴莫哈哈。饭后阿普带我到路口的家佳超市买了零食让我带到美姑吃，这次来看到这个超市还开着……还记得当年我离开西昌回学校的时候，阿普给了我700元钱，因为他曾经说过欢迎我来凉山，他管吃管住管路费。当年离开西昌之后我和阿普在北京见过二次面，一次是2008年11月彝族年在中央民族大学，一次是2012年5月阿普和奶奶一起来北京我们有机会一起吃了两次饭，阿普和奶奶临走时，是我和景弘还有二姑送二老去的机场，我们在机场大厅合了影，没有想过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和阿普见面。而我印象中的阿普就定格在了这一次见面，后来每当看到二姑朋友圈里满头白发的阿普，我的眼泪就止不住……让我感到最遗憾的是我们一家人移居大理后，我心心念念想要去凉山看望阿普和奶奶，却一直没有行动……
和奶奶在家的这些天，我喜欢扫扫院子里的落叶，因为当年阿普在的时候我也喜欢在清晨扫扫院子，现在我喜欢就这样呆在这个家里，在心里和阿普说说话，看看当年我住过的那间房，在一个角落我还发现了阿普当年拿给我用过的一个茶杯。我喜欢从这个家里走出去，在附近走走，像当年一样，回来的时候在心里对阿普说：阿普，我回来了。
和奶奶在家的这些天，我喜欢翻看阿普和奶奶留给孩子们的家庭相册，厚厚的一本，满满的爱。我喜欢和奶奶聊天，听奶奶讲讲阿普和奶奶的故事，从年轻的时候在北京相识相爱，回到凉山后生活工作的不易……阿普给奶奶写了一首歌《我的爱恋-致玉兰》我们共同走过生命的沧桑，共同走过岁月的长河，风雨和险阻，我们一同经过，光荣和梦想，我们一同向往。千百年后天空也会映现我的深情，千百年后大地也会见证我的爱恋……奶奶说她和阿普62年婚姻，没有吵过架，年轻的时候，日子不好过，穷，奶奶有时候心里着急发发牢骚，阿普性格好，总是能善巧的处理好关系，等到奶奶心情平静了再来和奶奶好好谈谈。所以，生活再难一家人相亲相爱在一起就不那么难了，阿普工作忙，家里全靠奶奶一个人打理，奶奶说一个女人影响三代人。阿普和奶奶相濡以沫的婚姻是给予子女们最珍贵的精神财富，奶奶说当年阿普身体不好，孩子们也正是个个需要钱的时候，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奶奶提前退休做起了生意，正是奶奶做的这份事业让这个大家庭生活越来越富足。在精神上物质上阿普和奶奶始终支持着孩子们，我想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无条件的爱吧，而这简单的五个字做起来并不容易，需要大智慧。
和奶奶在家的这些天，于我而言是一种疗愈，在诉说与倾听之间对爱的领悟更加深广……我原谅了自己的不完美，开始真正爱自己，这是爱的开始。女儿问我：妈妈，你为什么要来西昌，为什么要住在太奶奶家，为什么要扫院子……我说：妈妈要做点事情来表达爱。我想这也是我能够给予孩子最好的教育。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奶奶帮我们叠好衣服，装好两包彝族酸菜，还给了女儿一个大红包，我们欣然接受了奶奶的爱与祝福，第二天早上奶奶有事早早起来，我也早早起来和她一起吃过早饭，拥抱、含泪告别……女儿起床后很难过没有见到太奶奶，她说妈妈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她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掉眼泪，我说：妈妈给你拍个照片留念吧，她哭着点点头说：可是，我这个样子不好看。过了一会儿她不哭了，对我说：妈妈，现在可以拍了。拍好照片她和我一起收拾好行李一起把家里院子里照顾了一番，一起和每个角落告别。我跪在阿普的照片前三拜和阿普说话，女儿在旁边静静的等着我，我说：阿普，我们走了……
感恩诺苏情，感恩阿普，感恩奶奶，我们生而为人那个向上向善的力量在寻找榜样。而你们就是我们如圣贤一般的榜样。
范红（阿妞）
2023年9月8日写于大理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所属专题：
巴莫尔哈逝世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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