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飞得高 见识超同类——记彝族作家几黑-阿合吉惹
“雄鹰飞得高见识超同类,老狼走得远吃福超同类”。 这是彝族地区广为流传的一句谚语。正是这句谚语鼓动了彝族小伙几黑-阿合吉惹,使这位听不懂汉语,不会写汉字的彝族青年,学雄鹰振翅高飞,克服种种常人意想不到的困难,钻研汉语文字,苦练文学基本功,经过几十年契而不舍地追求,终于成为一名书写彝族风土人情和现实生活的作家。
从小立志学汉字,当作家
几黑-阿合吉惹,离开横板房走出山寨时,还是个听不懂汉话,写不好汉字的半愣子小毛头,外面的世界让他大开眼界,更让他有种“飞得高见识超同美”的感觉,更何况他内心有颗躁动不安的心,打小存有一种欲望,想着总有一天,他要把养育他的、天穹衔着架架沉沉欲睡的山峰,一幅天苍苍、野茫茫的原始景象,和彝族族内的文化意思、事态人情、风土习俗、思恩怨怨、生生死死、血泪情仇那些酸甜苦辣,悲喜怒怨写出来献给读者。
“竹篮往上编,人往高处走。”他把渴望变成了他的实际行动,暗暗下了决心,并牢牢树立了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为此他真的下苦功夫了,也为此他付出了高昂代价。
苦中求乐,乐在其中。“姑娘嫁婆家,姑娘是否美一群;菜籽撒园地,菜花是否艳一地。”几黑-阿合吉惹自从参加工作以后,他每月有了薪水300元整。这在现代年轻人眼里,简直就是被忽悠了,是笑谈,但几黑-阿合吉惹却笑了,他凭着这300元钱,养活老妈,培养他的弟妹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也为自己营造作家之梦,打下坚实的基础。苦不苦呢,那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
他被分配在一个山涧小电站,工作是两班倒,上完夜班他要赶回家里干活,赶上轮休,他可在家玩命干48小时。他早年丧父,母亲带着他和五姐弟苦撑着这个家。生活的困境,使几黑-阿合吉惹过早的成熟:幼年时,他曾勇敢地阻拦着豺狼的围攻,能把牛羊牧养成群;童年时代,他握着粗重的锄棍,像个成年人在洋芋地里就挥舞自如了;那年上山砍柴时,拎着斧头还与黑熊对视过呢。他不怕也不敢怕,他累但一点也不能说累,因为上有母亲需要他安慰,下有弟妹要他扶养。一想到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就自豪,就兴奋,就像能量巨大的太阳,尽情地发挥和释放自己的热量。
在轮休的当天,不管多晚,他都要爬3个多小时的山路赶回家里,有荞子和山芋等着他收割,母亲和弟妹在盼着他呢。想到这儿,他心里一热,便对着大山纵情大叫一声:“噢……噢噢!”好像是告诉家里人,“我回来喽!”可是回来的路上就不那么精神了。有时是刚熄灭地里的火把,就匆忙趁着晨曦往单位赶,还要背着荞麦粉和山芋,这是他一周的口粮。他吃不起食堂,只好自带口粮充饥。一不小心,连人带物就跌落在山谷里,免不了鼻青脸肿,皮破血流。“划破皮不要紧,皮会再长出来:流血不要紧,血会自己生出来,”这是他阿嫫的话,他不怕。
汉话都说不伸展,还写汉字。
小鹰要展翅,先要练翅膀;他要当作家,就要懂汉话练汉字。先向书本学吧。他买了字典,对照小说看,弄不明白的词汇,就在字典里查。光查字典不够用了,就在现实生活中学,拜同仁为老师。他在广播里听到“肮脏交易”四个字,就问:“师傅,肮脏的肮字咋个写?”“干啥子?”“我要学着写汉字。”“也,汉话都说不伸展,还写汉字?”人家看他那个脏脏肮肮样儿,又“哼”了声,拂袖而去……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立直。”为了自己的夙愿,他一天可以不吃饭,但绝不能不动笔,写作成了他生命的唯一。他在地里干活,歇下来就拿树枝在地上写字;他望着大山,大山就变幻出许多字型和故事来;工作中,手里的活一停下,他就掏出笔把自己所见所闻、自己的感受都记录下来。他进入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甚理解的状态:旁若无人,心无杂念,受些冷眼算什么!如今他不仅能写字,而且能把文字组合起来串联成文章了,心里乐着呢。他像个雏鹰,在悄悄的,默默的扇动翅膀,似乎感觉到自己渐渐地成熟起来……
翅膀硬了就要飞。可是真要飞起来还真不容易。他大着胆子向外投稿了。一次二次,再三再四,投稿时的心情,像风吹树林,风起云涌,呼啸争鸣,过后风平浪静,杳如黄鹤离去,杳无音信。他不服气,见人就腼腆的他硬着头皮找到编辑部,他想问个原由,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仅没问出个原由,却实实在在碰了个钉子。
“哪个写的稿”编辑问。“我……”他答。编辑歪了歪头,乜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眼角挂着讥讽的笑意。笑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也想写文章?”他原本生就的黑脸儿,这下真的变成黑脸包公了。他一气之下,狠了心“写!我就不信,都是阿嫫生的,别人能写出文章,我就不能!”他在心里发誓赌咒:你瞧不起我,我就要争气,为自己也为彝族人争口气。汉人有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就算我是块铁杵,十年二十年也要把他磨成绣花针!……
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要坚持到底
“风吹不倒大树,刀砍不断河流。”不屑一顾的冷眼,冷嘲热讽的语言,都没能阻挠几黑-阿合吉惹攀登文学之路。他想:生活不是守株待兔的遐想,不是消极的自我研究,不是情绪化的虔敬神明,只有行动才能决定人生的价值。还有,最重要的不是瞻望前景,而是埋头苦干。他从心底发出呼唤:我要行动!对,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自怜自贱,要想成功只要辛勤耕耘,坚韧不拔,抱定信念,永不回头。我坚信太阳会向我微笑的。
他突然想起萤火虫,它只有在振翅的时候,才能发出光亮。于是便想,我就是不能成为雄鹰,也要成为一只萤火虫,即使在艳阳高照的白天,我也要发出微弱的光。让别人像蝴蝶一样,舞动翅膀,靠花朵的施舍生活吧,我要做萤火虫,悄没声地照耀大地。有时他又想:一张再好的地图,不论多么详尽,比例多精确,它永远不可能带着它的主人在地面上移动半步。只有行动才能使地图具有现实意义。我只有行动,行动像食物和水一样,能滋润我、使我走向成功!
没用二十年,仅用了五年,他的作品先在市级刊物上悄悄发表,很快,他的小说先后被《四川文艺报》和《四川现代作家》刊载,由此越发不可收拾,他的作品越来越多,他的大名亦见著省市报刊,成为川滇小有名气的作家。十年磨一剑,在2009年建国六十周年前期,他终于完成了近30万字的长篇《大老婆小老婆》。缘于此,一个不懂汉语不会写汉字的彝族青年,经过不懈努力,以不屈不挠的精神,自学成才,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作家。
他,就是盐边县红泥煤矿变电站职工——杨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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