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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海吃吉长诗系列:一只鹰的独白

作者:马海吃吉 发布时间:2015-04-27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点赞+(
这里是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海量的数据,鲜明的彝族文化特色,是向世界展示彝族文化的窗口,感谢您访问彝族 人 网站。
1
 
沉默过后
再要招回我失重的灵魂
以及早已进入时代边缘的词语
勇敢地站在,高山之顶
瞭望群山,激情地呐喊
这时,我才发现
我不是真正的我
我已被群山包围,四周都是
巍巍的山脉
从我生活的界限
到灵魂酸楚的深处
从我飞翔的耳朵
到高举双翼的姿态
一切都是来自于生命
土地上的山根灵花
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
对着这片土地深情地独白
 
我从睡梦中醒来
太阳在我的头颅上
微笑,使我投进了自然
苦难化为乌有,悲伤烟消云散
阳光的皮毛
为我生命的温度升腾着
疲劳的思想在我笨重的爪子上
挥霍如生锈的箭
地上的太阳
散发出母语燃烧的光芒
把我陶醉
在群山与河流环绕的地平线上
充满了深沉千年的海洋
为我,和我的同胞兄弟
骨魂灌满黑色的血液
     
 2
 
我曾养过一只羚羊
游牧在群山秘境中
它总站在峭壁上,手握着裂枝
背对着深渊,面朝着乳头
喘息间吮允大地的呼吸
喉咙里便发出一种奇异的咳嗽
而我为它翻过占卜时
却找不到一个关于死亡的词兆
所以我用它的皮子来制作
召唤魂灵的鼔
 
神圣的祭语
在胚胎蠕动的瞬间萌芽
在季节受孕的时间点
红雪爆发的瞬间
我的身躯,是土地母腹的轮廓
诗词的赋予
我的肉体,是大地受孕的庄稼
生存的灵魂
我的骷髅,是太阳闪光的霓虹
爱情的密码
我的手腕,是漩涡通道的螺丝
封雪的匙锁
我的胳膊,是支撑天宇的山峰
石柱的灵度
我的声音,是诗歌结集的号角
诡异的祭语
我的牙齿,是暴雨过后的雷电
燃烧的剑刃
 
黄昏的时候
我站在世界的另一端
闻到了艾蒿与松枝
仰望火把场的中央,我看到了
恰似阿呷唱莫鸟的女人
在她光华润泽的脖颈上
写满了欲望跳动的频率
在我坚硬的肉体里,有一种
无法说出的冲动,由此我决定
我要高出礼彩,付出
我应有的代价
让她躺睡在我的肚皮上
抚摸着我的腹部
伸一伸懒腰,便能看到了
族谱联名的延伸
一连串的数字,来证明
祖先的永恒
 
3
 
时间在恍悟中走过
你让我揭开
大地的诗词密码
我也并非没有理由
却一直在追逐,快乐
与悲伤的回声
我活着,平凡
是生活的生活,不再挑剔
我写诗,自然
是流派的流派,无需论证
在我的生命里,或许
本来就只有这个答案
或在我还没有诞生之前
或在我消亡以后
这片土地存在着很多问号
才给你,或给我
带来了更多更妙更域的奇迹
 
我骨头是山,是一座魏然挺立的
彝山,是一个自然形体的我
这绝对不是什么符号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
只是一个母语和火塘搭建而成的
馈赠给这片复活中的世界
最动人的诗篇
我的词语,闪动在天宇里
闪动在白雪和雾霭之上
闪动在地域与天堂之间
证明,一场洪水
在天神罚咒中泛滥
海洋被海洋淹没
山脉被山脉击碎
留下的是
雪族部落繁衍的秘密
 
我手指间的秘密
是宇宙上的箭矢,炉火的铁钳
地域上的神明
是科技中的箭头,枪口的子弹
火焰里的炸药
是时代里的箭簇,坦克的方向
战场上的指挥棒
是父亲的烟斗,是母亲的纺线
是牧童腰间的笛
是艺术家的头
是大诗人的相
是老百姓的谜
从金沙江到黄河流域
从乌蒙山脉到长江支流
环绕四大洲,周游七大洋
是东方圣鹰的言辞
置入地球的心脏
毕摩用来反咒耻辱的把柄
还原宁静的山寨
平复所有的魂魄
歌唱安魂的曲子
     
4
 
我的皮毛,勾画出山石弧形的火焰
有如父亲的手,生锈的镰刀
有如弯弯的月牙
深情厚谊的幻影
从我大凉山开始
通往大江南北的轨道
那是我的脚步
在这条没有名字的山路上
我允许你重复行走
但不许你反复蹂躏,因为
我对这片土地的爱,胜过于
你给我写过的每一句话
我不仅不接受空虚与伪善的赞扬
我还呵斥虚无的存在
我只想做一只实实在在地
活着的鹰,无论饥渴与寒冻
       
从我的呼吸声中
都能嗅到一个女人
步入青春的滋润
证实活着的女人
都有一个超越自我的
自然过程
换了童裙的彝女,犹如盛开的索玛
抚摸着我的肌肤,仿佛回到了初恋
胸花的欲望,惊醒了肉体的坚硬
生命的旅程
再一次用时间来证明
 
我的耳朵,是天空的翅膀
岩石上的洞,深邃又朦胧
魔幻又幽灵,梦境又神韵
我已不再彷徨
用不是我的语言来书写
那是因为我曾一直以为
所有诗词都是奥妙的
在这样语境疯狂的神秘诗界上
我的词语,是思想与行动撞击成的
火花,我把这朵花献给万物之后
我才真正地认识到
字典里每个有形的偏旁
都能成为一首属于大地的诗
所以我鼓足勇气,独自
隐匿在这座不是山的密林山间
把文字的色彩驾驭于思想
存在的语言,让灵感
在第一时间成为山风
转换为历史的物证
        
5
 
我的面孔,其实是一张无法编织的网
一只虎豹在这里消失
又复活了另一只羊
在那只复活了的羊身上
我剪了一簇白白的云
让母亲,坐在高高的云端上
不停地纺织捻线
把思念织进去,把岁月织进去
把爱情织进去
织成一件白白的披风
一件白白的披风,象征着
一个民族的勤劳
让父亲,在一个没有风的午晨
裹着一朵云,静静地坐在墙角下
把云朵铺到竹帘上,不断地擀毡
把太阳擀进去,把勇气擀进去,
把汗珠擀进去
擀成一件黑黑的披毡
一件黑黑的披毡,代表了
一个民族的温暖
         
我的手掌,无疑是个椭圆形的火把场
是地球自然的形体,太阳的弧面
月色的形状
大地的母腹上,我看见了
另一个民族的我
身穿美仑盛装的女人
脖颈上挂满了银饰
佩戴英雄结的男人
威武彪悍的身躯
都象征着一种荣誉,摔手
这里的每一个黄昏都是一支歌
在它飞扬而滚动的旋律上
都还藏着一个永抹不去的永恒
甜美的回忆
      
6
 
夜幕中绚丽多彩的霓虹
星光灿烂,像银河
从天而降,又犹如道道彩虹
童话般的谜语,晶莹剔透的珠宝
穿透语的后缀
太阳石的眼球
天空下的奥妙
火塘边的神圣
(彼此相连
却无法相望的姊妹)
瓦板屋内流行的谜底:
那是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是星空璀璨的明灯
容纳火光,种植生命,造就宇宙
穿越时空,穿越隧道,穿越火线
灿烂的星辰
透过我弯弯的脑袋
揭穿了牧童思想与意识
瞄准了未知的奇迹
让土地沉睡
让大海深沉
让人类光明
     
我嘴唇与血液里
流淌着经脉的温度,像是
太阳燃烧后天空留下的余温
或像是土地受孕后,春日
清晨的鸟儿发出的呼唤
我把自己当作一座山
一座不是山的山
其实,我本来就是
一座山
世上的人们都叫我——诺苏
我的名字啊,是这片土地
古老的永恒,用谱系和经卷证明
用彝语来传授
用彝文来书写
我高贵的血统与荣誉
 
 
你若要看我真正的面孔
请你站在地球的黄金分割点上
从几何平面的零度开始
以三角形的锐角审视
形成一个90°的直角
把眼睛擦亮,把皮鞋脱下
把领带取下,把墨镜摘掉
把指甲清净,把嘴唇擦干
再把口红与脸上的粉色刷干
然后呢?裹起一件黑色的皮毡
扬起你神圣的英雄结
站在环球东方的大西南
离赤道最近的一个点上,施法
你眼力的魔咒,俯瞰
生命最忠贞的灵光
 
我站着是天,躺着是地,坐着是山
如果你在某个时辰看到了我
全部的秘密
我敢肯定,你是坐着的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特别
我从来就属于诗歌
我从来就反抗耻辱
我在忠贞的长廊里找寻忠贞
我在生活的生活里生活
我在燃烧的燃烧中燃烧
我血脉里滔滔流露的是
一种神圣的语言
是用彝文了记录
大山千年轮回
不断流淌的秘密
     
8
 
岩石涧涓涓细流的清泉
阳光露雨的果实
索玛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都是我的乳汁
沐浴着一片受孕的大地
让死去的英雄
从冢地上踏出
让活着的女人
从焰里取经
让伤心的男人写诗
让落魄的灵魂复原
让噩梦的山寨复醒
让渐失的母语复兴
 
我的母语在诗歌的灵魂里
召唤土地的声音
我以最常态的呼吸
孵卵出西南彝山上的819只鹰崽
让它们行走在我的额头上
翻阅典籍,闪烁着时光
太阳滚动出晶莹的热量
给我疲倦的身躯
灌满宇宙的海洋
吻着我的嘴唇,散发出
雷电与闪光的磁铁破撞后
弥散的清香
戴着我的耳朵,听清了
见了水就皱眉头的风
在时代与村庄变迁的途中
自由地歌唱
时不时还发出一些
肆无忌惮的呼啸
这不代表什么
也不再让我孤独中守望
 
拾起我的母语
从山里飞来,又飞到山里
站在灵魂栖息的原点
凝视未来,山脉葳蕤的草木
是我的胡须,也是你的辫子
我的胡须,也许你没有见过
因为它没有颜色
而且,它只隐在苍穹上
唯有我自己才能释放它的作用
我用胡须编织的绳
把生命绑在山根底部
把灵魂捆在一颗最粗的石柱上
把思想拴在大地与天空之间
点缀男人的词语,我的呼吸
散发着苦荞麦秸的飘香,陶醉
阳光,重温旧梦,思念亲友
聆听,揭穿诗词的密码
未来,书写阳光的奥秘
 
9
 
常坐火车漫游世界的你
停下你的脚步
抛开所有的想象
倾听隧道发出的声响
然后,再用心灵来回顾
疏通你梦想摇篮的天路
那是我的鼻孔
这不仅是我的想象,还有
嗅觉,超人的精灵
从大凉山开始,沿着丝绸之路
穿越红河两岸,通往青藏高原
抵到珠穆朗玛峰,然后
直闯印第安人的居所
在那里,我能听得见
西方美洲
玛雅文化中的十八月太阳历
是超人般神圣,这时候
让我再一次想起了
东亚南方
高山彝人文化中的十月太阳历
也有同样的神奇
      
雷鸣击碎万物的宁静
彩虹挂在天边上
沉思,大地的母性
梦幻的力量,使偶然转换必然
一切都以彝文来记录
然后以彝语来诉说
沸腾在田与野的高端
冥思在阳与光的深处
消灭一切不复存在的虚伪
冗务缠绵的邪恶
复活了土地应有的真诚
雄鹰纯洁的独白
经书上闪动出毕摩的诅咒
穿越暴雷的风
那是我的意识
传递着爱情与梦幻的预言
生与死的秘诀
黎明前的黑暗,黄昏后的流星
  
10
 
从我的手相
虽然看不出神域的天界,但
沿着我的指纹
你会能进入一面深沉的地域
那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一首诗
在它圣洁的词汇里
我便能找到自己的路
在灵魂栖息的山坡
一条孤独而漫长的旅程
太阳的诵词犹如光明的使者
我摆着手指一算,时辰
在我的脑海里打转
吉与凶的秘密,决定
我们前进的方向
一面洁白的雪域,早已
不让人猜测,这一切
都生活在天宇里
却不显出一点神明的爱
        
我的羽毛,是山上的茂林
它不及给土地与生命
支撑了构架,它还改变了
人类生活的千姿百态
从木勺到首饰
从柴火到印刷术
从木梯到桥梁
再从火炬到武器……
虽然我数不清
它全部的意义和作用
但我还记得,早已熏成乌黑的
祖宗遗留的木床,装满了一只鹰
所有的疲惫,醇香的鼾
消愁的酒和甘甜的泪
 
11  
 
无论是隆冬还是在盛夏
土地上袒露的果实
在季节更替的时候露头
像乳汁一样的甘甜
黎明从我身影上掠过
瞬间,又接受了另一个
黎明,忙碌的耕者
悠闲的舞者,孤独的写者
都在我的腰间
思想燃烧后骨头袒露的母语
根系,会不会成为阳光
我翻阅了经卷,那是
一朵超无前列的灵花
文证的神话
物证的传说
口证的民间
一夜之间爆发如石头
熔化出金子般明亮
            
轻轻地踮一下踵
我便闻到了太阳的烧灼
黎明的诅咒
犹如雷声般击碎万物的坚硬
祭语在黄昏的帷幕里
游荡如碎铁的波浪
尽管我心是石头做的
但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站着哭,泪水是
太阳伤心后滴在山峦的露珠
我坐着哭,泪水是
时间寒冷后水汽冰晶的雾凇
我躺着哭,泪水是
季节轮回后雪风凝固的冰霜
其实我的哭,只有
出现在族人睡成河流的时候
然而今天,荒野和魔性的苍天
致使我热泪盈眶
 
伤心的时候,匿在森林里
我想过,胸膛如山峰的黄种人
孤独的时候,站在流星下
我思过,眼睛如碗口的黑种人
寂寞的时候,靠在河岸边
我念过,臀部如跑道的白种人
隐匿在这座充满火域的深山上
我总能看见一些孤独的牧民
他们赶着一群群尖叫的岩羊
站在山坡山,面朝着黄土
背朝着天空
微风划过的时候
弹一次口弦
让脑海变得轻灵,生活的纯洁
吹一声竖笛
让思念不成疾病,生命的倔强
拉一对乐器
让盲人插上翅膀,灵魂的呐喊
跳一支舞蹈
让快乐继续沸腾,阳光的火焰
唱一句老歌
让痛苦瞬间消失,活着的天空
写一首山诗
让思想穿越灵感,睿智的明度
 
12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日日熬夜?
夜夜失眠?天天在冥思?
我给你回答的是
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地读懂我
我的泪,总往心灵流
我的心,总在荒野上
我的笔,总对山里描
从听觉到触觉,从感觉到知觉
从传言到目睹,从冥思到体验
在我的生命里
那颗闪烁的星星
早已迷失了方向
在我的骨魂里
那门并非纯粹的语言
离我嘴唇,渐渐疏远
所以我要站在城市的边缘
发出我最初发出的辅音
点燃我隐藏千年的梦想
 
我曾一千次地寻访
族人部落迁徙的归宿
充满荆棘的小路
延向送灵归祖的方向
泥泞路上的脚窝,那也是我的足迹
大凉山啊!我的大凉山
我早已脱掉了鞋子,等待
与你零距离地吻
感受灵度,证明活着
我的翅骨,是土地上的巅峰
大千世界,我画不完你的形象
但我相信彝文经书
《勒俄特依》里的开天辟地
远古,神人锤打的铁柱
支撑了一座透风的天宇
 
水木结识了火金过后
留下了族人的指纹
再一次瞩望群山
从三星堆的古铜里
我看到了彝人的鼻梁
有如一座高高的山脉
我看到了彝人的脸形
有如一面球型的镜子
我看到了奇妙而难解的纹路
那是古老的彝文
我听到了太阳
照在它头颅时发出声音
那是我母亲发出永恒的辅音
像蜂蜜一样的甘甜
石头飘雪如妈妈的乳滴
孵育我枯萎的思绪
一面雕塑象征了
雪族部落的迁徙与永恒
 
我已把自己幻化为山
但不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即便这里所有草木焚烧成灰烬
弥散在空中,也会冒出了
一股清香的炊烟,把我陶醉如梦
就像所有的河流都枯干
一滴热泪自由地涌向
云雾下礁石枯渴的井底
我的胸膛上
耸立着两块不老的岩石
岩石的翅膀,煽动着
两面神奇部落的旗帜
一面是,千古年来
永远站在左方的古伙
一面是,千古年来
永远站在右方的曲涅
       
13
 
从此我永远站在世界
东方的左岸上
召唤我灵魂的纯净
雄鹰站立的姿势
犹如一块硬质的石柱
经受寒风暴雨的连击
也不露下一只羽毛
虽然我不知道,宇宙下所有的万物
以及这里勃勃生机的动物和植物
在这片奕奕神采的秘境中生活的历史
但我遐想得到
一场红雪融化成土地之后
雪族十二支还在这里
繁衍生息,并熠熠生辉的场景
            
其实,我并非只属于苍穹
我还属于山脉,陆地和海洋
因为我站在
地球不可分割的平衡点上
如果有一天
你只为了一句虚伪的名誉
而错害了我
环球的天平将出现失衡
虽然我不知道它将倾向何方
但我相信,山河会碰撞
火焰再爆发,雷电更闪动
土地被淹没,太阳被污黑
海洋被胀死,时间被定格
历史被改写,天空被笼罩
宇宙成混沌,人类
将活活地送上了战场
 
那时候我会流很多血
流很多颜色鲜艳而且透明的血
红红的血,黄黄的血和黑黑的血
都是我的血液,我的血液
一滴是墨,两滴是酒,三滴是河
我还不知道,我的诞生
是否给你带来不便,但也许
那是一个必然
或是一次超越
更是一种奇迹
因为,一滴墨是千首诗
一瓶酒是百个词
一条河是十句话
我正写着一首诗
一首属于群山的诗
一首属于河流的诗
一首属于天空的诗
一首属于大地的诗
一首属于民族的诗
 
诗,太阳的词汇
宇宙的根系
时代的引子
我深沉的河流啊
载着我缥缈的梦想
把我从山中赶来
又让我回到山里去
雪域部落的贵族
常常把酒作诗篇
致使我冥思重重
  
14
 
如果你是大山真正的儿子
记住吧!我的语言
先把我的语言
藏在你没有名字的头发里
或拴在你那火塘不灭的石柱上
或写在你父子联名的谱系里
或装进你永久封锁的木箱内
或隐在你的神圣的天菩萨上
或缝进你的太阳色的披毡上
或编进你白云般的披风上
或交给祖宗传代的毕摩
或交给敲着羊皮鼓招魂的巫师
或贴在离太阳最近的山坡上
或埋在离土地最深的根部
 
其实我还有很多没有讲完的故事
孩子,你先记住我所有的语言
如果流失,也不让那些
活着的死人看见,因为我害怕
我活着的时候
他们以开放的名义
对我为所欲为,施展掌拳
销毁了我的容颜
隔断了我的喉咙
堵住了我的声音……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
我真诚的诺言
当我离开以后,把我抬到大凉山
最高的山上,烧掉
因为远方有一道风
曾轻轻地告诉过我,总有一天
你会因你的母语,而自豪地死去
 
我已勇敢地站在灵魂的福祉
沉默过后,已不再沉默
用太阳的火钳,把山门撬开
一条孤独的路向我走来
我在问自己,我还是我吗
用什么来证明
背面还是正面
在火苗与山脉
碰撞的海洋
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见我瞬间死去
却慢慢活来,活来后活着
心头的墨汁一滴
黎明便忽然响起
脑海里浮现一堆诅咒
和一座遥望无际的山
 
2015.4.5-15  拉布俄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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