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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诗脉里奔涌出现代的诗河——点评散文诗集《木帕古尔作品选》

作者：黑惹子喊 发布时间：2023-01-06 原出处：彝族人网点赞+（）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引语

第一次与木帕古尔相识，是在2014年10月在攀枝花西蜀阳光花园大酒店举办的“四川省中青年作家文学创作培训班”，恰巧我俩是同一间寝室。

第二次与木帕古尔相聚，是在2018年9月在北京蟹岛集团举办的“鲁迅文学院《民族文学》彝文作家翻译家培训班”。

彝汉双语创作者，有些为了受众面，侧重于汉语创作。但也有一部分不受受众面的诱惑，自觉地注重于彝语创作。我想古尔属于彝汉双语作家中的后一种，也就更显难能可贵。

古尔给我寄来他的彝语散文诗《木帕古尔作品选》。古尔的这本彝语散文诗作品选，我还是尽量地抽出时间逐字逐句从头到尾作了细致的阅读。《木帕古尔的作品选》共分为“村庄的记忆”、“村庄的声响”、“村庄的情愫”三个章节。如果单独给《木帕古尔的作品选》另取一个简单而浓缩的名字，应该属于“村庄”吧，因为“村庄”成了这部散文诗作品选的中心词。

通过仔细地阅读欣赏，古尔的这部彝语散文诗作品选的一首首散文诗，语言文字功底扎实、诗语简洁凝练流畅、文本内容厚重、表现手法独特、意境恬静美好、思想深邃悠远、有深厚浓郁的民族文化特色，充满着家园的忧患意识和守护精神。我从以下几个方面作为侧重点加以评论。

一、扎实的语言文字功底让诗的语言更具简洁凝练流畅

没有扎实的语言文字功底，在写作中，特别是要求高度简洁、凝练、流畅的诗歌写作，不可能做到语言文字的简洁、凝练和流畅。我想散文诗也不例外，因为散文诗里的“散文”二字毕竟是“诗”的修饰语。古尔的这部散文诗作品选，扎实的语言文字功底让诗的语言简洁凝练和流畅。

比如：

在《ꑙꈓ（猴年）》里：ꀊꍆꎪꀉꐚꃮꇪꀮꂿꐛꑿꇖꁯꎓꌯ,ꏬꀴꈭꇖꏰꋶꉐꍻꎼꊝ,ꑙꏅꇐꀴꊈꉘꍀꁮꆿꉩ,ꑿꂿꃅꀆꇌꂇꃮꀆꈌꃮ……这段文字描述许许多多禽与兽不同类型，或者同一类型而不同种类的发声的称谓，如果没有深厚的彝族语言和文字功底，是难以准确地分门别类。比如汉语言中，对鸟类的发声一般用“叫”或“鸣”二字来统称，可彝语言中，即使是对鸟类，也针对不同类型和声音的鸟类，以不同的方式来称谓。

在《ꒉꇸꇉ（舀水池）》里：ꒉꇸꇉꆈꃃꃆꑠꂷꍹꀋꐛ,ꒉꇸꇉꐝꍠꀕꑠꂷꆰꀋꀿ。ꀃꌋꀊꆨꒊꇐ,ꀃꑍꋋꄮꂁꇐ,ꃆꏂꊂꑋꋽꇐ,ꑞꇵꀊꄶꊐꑌꋌꈈꄉ,ꑞꇵꀊꄶꊐꑌꋌꇙꋌꄟꄉ（深沉的舀水池永恒不腐烂，清澈的舀水池永世不生蛆。过去的笑话，今天的秘密，明天的美好，接纳一切，包容所有）……通过一个舀水池，一个古老民族生活息息相关的意象，以简洁、凝练、流畅的三五两句，高度地概况出了一个民族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以及宽阔博大的胸怀。

二、创新的诗语让诗人更具激活彝语言的责任担当

记得有个伟人说过，有人说是黑格尔说的，有人说是巴尔扎克说的。说的是：“第一个把美女比作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重复这一比喻的是庸才，第三个重复这一比喻的是蠢材。”显而易见，说的是创新精神的可贵性。一个民族的语言也如此，需要不断的创新激活，这个民族的语言才能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反之，就会走向自动的疲软化。比如，“山头”、“山腰”、“山脚”这几个词，我想最初具有暗喻的陌生新鲜感，可天长日久，年代久远，使用的时间长了，这种陌生新鲜感也就自动疲软化了。比如台湾诗人郑愁予的名诗《错误》中的名句“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美丽的错误”这种矛盾式的语言结构，读来很有思辨性，很新鲜善感。可是后来模仿的人多了，什么“善意的欺骗”、“美丽的谎言”等等，泛化了后也就不新鲜美感了。

那么，创新激活语言的责任谁来担负呢？就是作家，特别是诗人。因为诗歌是语言的最高形式，或者说是语言的极致。

就彝汉两个民族来比较吧，汉民族的书面语言主要使用于城市官方，口语倾向于乡村民间，文化也比较集中于大城市。可是彝民族的语言恰好相反，彝语的书面语言使用在乡村民间，而口语倾向于城市官方，文化也丰富多彩于乡村民间。

彝民族的一些古老的经典名句，在乡村民间通过口耳相传，即使不识彝文，也能知道不少。祭司毕摩就不用说了，是彝族文化的集大成者。但随着时间年代的久远，彝民族传统精典的一些语言，不通过创新激活，也难免自动疲软化，失去鲜活的生命力。

古尔的这部散文诗作品选里创新的诗语让诗人更具激活彝语言的责任担当。比如：

在《ꆫꃀ（羊倌）》里：ꈍꄮꇈꉈꆏ,ꑌꑿꁖꐪꋍꈨꋋꈨꆫꁍꂷꊂꐛ（好久以来，牛羊的蹄印生长成了牧场的伤疤）；ꈍꄮꇈꉈꆏ,ꑌꑿꋌꈹꂴꇯꅸ,ꈌꃅꋌꐜꊁꇱꌋ（好久以来，牛羊成为了猎人和猎狗追捕的对象）；ꁡꇤꁨꇊꉘꏪꆫꃀꊪꄉꏬꌠꑌ,ꇼꅉꇼꅉꀉꄖꇁ（村寨里羊倌种下的那片东瓜林，越砍伐越紧密）；ꉒꏂꁧꃴꆫꁍꏜꋦꏜꄅꄖꑴꇬ,ꑌꑿꂾꅉꐝꅉꃅꒉꃲ（高山牧场上的牧草越长越丰茂，可是啊牛羊四分五裂的声音越来越急切）……

在《ꈌꄰꑭꊂ（猎狗家族）》:ꑿꐈꆿꐛꄹꉇ,ꈌꄰꑭꊂ,ꇿꂯꅀꐒꂯ?（绵羊演变成野狼的那一天，猎狗的家族，幸福还是忧伤？）

这些具有创新的诗语，通过形象的远譬喻、具有矛盾张力的语境、不符常规的思维，设置疑问句，不做说破，暗示出某种不祥的征兆，让读者自己去思考解答。恰巧吻合20世纪被选为“诗人之王”，成为法国诗坛现代主义和象征主义诗歌领袖人物的马拉美的诗歌审美观——“暗示就是创造，说破就是破坏。”

三、随手拈来的典故让诗歌的文本更具厚重感

古尔的这部散文诗作品选里随手拈来的诗歌的题目的典故：ꄵꇓꁧ（土洛山）、ꉂꁧ（估树）、ꄅꁁꎿꆈ（滇畔蜀倮大海）、ꃬꀮꆻꄧ（瓦补乃拖）、ꇜꊫꌺꇖ（格祖子孙）,和诗歌内容里引用的典故：ꈭꃀꀉꎓ（故莫阿支大雁）、ꁧꋠꌺꏃ（生育的男人）、ꉈꀘꏁꊤ（黑毕史祖毕摩）、ꄜꀘꎟꃅ（体毕诸木毕摩）、ꁍꉻꌺꌕ（朴侯三子）、ꀒꅥꊂꅣ（俄独安堵）、ꍜꇰꀉꇐ（支格阿鲁）、ꅺꊈ（勒俄史诗）、ꃅꐱꄹꇭꎹ（越马寻土埂）、ꁍꃀꅩꒌ（僕莫尼依）等等比比皆是。我在假设，如果古尔的这部散文诗作品选翻译成其他语种，像艾略特的《荒原》一样不知需要注解多少处。可在彝语当中不需要作注解，因为这些典故在彝族的生活当中耳熟能详，所以在阅读当中，没有影响阅读的节奏感，反而有机恰巧地反映出彝民族厚重的文化底蕴，增加了文本的厚度。

四、被诗人浸染了情感的事物不再是原来的事物

古尔的这部散文诗作品选里事物，通过诗人个体特殊独特的体验，浸染了诗人的情感后原来的事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事物，具有了诗意，具有了生命和温度。比如：

在《ꑱꉌ（织布机）》里：ꁍꃀꅩꒌꑱꍹꈵꃴꑋꄮꇬ,ꅺꊈꄯꒉꀒꑍꈺꍠꀕ,ꊂꑋꊷꆣꀕꑠꏾ,ꀋꌋꀕꃅꐩꋊꃅꆳꆲꌙꀕꑠꄲꇱꁏꎼꆹ……（僕莫尼依织布在屋前，创世史诗《特俄特依》第一天冷若冰霜，第二天春暖大地的一页，悄悄地被一阵历史和煦的春风吹出来）……里面的“《特俄特依》”具有了生命和温度。“春风”不再是原来的春风，具有了时间和历史的象征和寓意，诗意也就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自然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