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显宏：访西藏林芝门仲村

2023年4月10日清晨，我们楚雄州南华县旅行团二十人一行从林芝市出发，于上午九时许来到位于尼洋河畔的巴宜区更章门巴民族乡门仲村家访。门仲村是2019年12月31日，被国家民委命名的第三批“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我们所见，高山脚下全是青一色的二层红顶彩边、漂漂亮亮的藏式别墅，一共有38幢。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图为云南楚雄游客到达林芝市门仲村家访时的场景

在村口迎接我们的是12号别墅的女主人央金桌玛，她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是一名国家干部，共产党员，在县城上班有正式工作。为了振兴乡村经济，发展门仲村的旅游业，她每年的4－10月会回到村里做接待宣传工作。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一声甜脆的“扎西德勒”，再次让我们感受到藏族待人的和蔼、亲切，我们一群楚雄彝族游客也齐声回敬一句“扎西德勒秀”，这是这几天我们来西藏旅游学到的藏族民俗礼节。紧接着就有一群藏族“桌玛”为我们每人献上一条洁白的哈达。央金桌玛开朗大方，说起普通话来口才比我们楚雄人强多了，不仅诙谐幽默，还爱与我们这群彝族人开玩笑。她见我留着长长的胡须，与另一位光头男士均戴着一顶藏帽，就戏称我俩是老“扎西”。并招呼我们一群人赶紧跟着她回家，说千万要记住她家是十二号，别被其他“桌玛”迷住眼走错了门。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本文作者在门仲村家访时与女主人央金桌玛（中）留影

走过庭院，进得门来，屋内十分温暖。原来藏族的客厅和厨房是共用的，藏式灶台上烧着水，烟囱与外相通，完全不像我们彝族的火塘。主人请我们在一排沙发上坐下，给我们倒上早已准备好了的酥油茶。我们都是第一次品尝藏族的酥油茶，有人喝了一小碗，我感觉很好喝，有奶香味，就一口气喝了三小碗。茶几上摆放着藏猪头、转经筒、银茶壶、青棵、糌粑等物，都是我第一次所见，整个客厅就像一个“非遗”展览馆。盛酥油茶的小碗，有九只是亮堂堂的银碗，其余的均为瓷碗。为何这样呢？央金桌玛给我们卖了个关子。原来藏族人出生，爷爷奶奶都会给孩子准备三样东西：银碗，银筷子，银勺子，被称为藏族同胞的“吉祥三宝”。她叫我们猜猜她家有几口人？我知道藏族兄弟不兴分家，家中人口比我们彝族的多，就猜她家有12口人。央金桌玛自豪地说，她家共有14口人，14只银碗；她们门仲村最多的一户人家有17人。她的爷爷今年已是93岁高寿。我遵嘱翻过自己喝酥油茶的银碗底部一看，正巧刻着央金桌玛的名字，一行阿拉伯数字显示她出生于1983年7月，那年我刚好卫校毕业到煤矿参加工作。哪那五只银碗为何不在家呢？央金桌玛告诉我们藏族人外出有随身携带银碗的习俗，若去世后就把银碗翻盖在地上，表示人已经离开人间。她的爷爷出门去拉萨布达拉宫朝圣，已有一个多月时间，预计将在6月份就能抵达布达拉宫。听到如此大的年龄还去布达拉宫朝圣，我们都十分惊讶，也十分崇敬。央金桌玛说，到大昭寺和布达拉宫朝圣达赖喇嘛的灵塔，“磕长头”是藏族民众的宗教信仰。藏民们把几年饲养的牛羊变卖，留足吃喝，带上积攒下的钱财，就拖家带口，风餐露宿，千里跪拜，每日朝夕坚定不移地行走在去朝圣的路上。若有人在去朝圣的路上死了，同伴就会把他的两颗牙齿敲下来，带到朝圣的目的地。牙齿是人身上最有灵性的物件，只要把牙齿带进布达拉宫，就等同于他的灵魂已经到达了圣洁的地方。她说明天我们去游览布达拉宫时，有的柱子上，会用布包裹着人的牙齿，那就是朝圣者逝去的灵魂。央金桌玛说，过去林芝藏族朝圣从家里出发，三步一扣首，一匍二匐三起，要翻越海拔五千米、长年白雪皑皑的米拉山口。磕头时双手合十，额头、嘴巴、胸口匍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既要达到“身”敬，更要做到“心”敬，从身至心，虔诚至极，是真正的“五体投地”。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云南楚雄游客李琼与西藏林芝门仲村央金桌玛（左）合影

央金桌玛告诉我们，她小时候生活在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山上的卧龙村，进出仅靠江两岸的滑铁溜索过江，若到乡政府办事来回要走两天的路程。因为大山上海拔高，气候寒冷，牧民们放牧牦牛时常将冻僵的手脚伸入刚排出的牛粪里取暖，或把牛粪捧在手心里获取热量，再把牛粪捏成饼状晒干以备煮饭的燃料。但就是这样，她的手脚还是经常遭遇冻疮，奇痒无比，生活过得十分艰难。在林芝市党委政府的关怀下，2015年由国家出资，她们村整体搬迁到海拔较低的尼洋河畔，住进了温暖宽畅的大房子。为了支持多布水电站的建设，2017年在脱贫攻坚、精准扶贫的过程中，村庄再次异地重建搬迁。现在，经过两次整体搬迁的门仲村家家住上了漂亮的藏式别墅。整个村庄道路宽敞、路灯明亮，停车场、小商店、公共厕所、垃圾桶、自来水等便民基础设施一应俱全，藏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央金桌玛家里，那些大方华丽的藏柜、藏桌，铮亮的银器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藏式家具材质选用质地坚硬的高山雪松，做工十分精致，雕刻的图案精美绝伦，有各种花纹、禽兽、仙鹤、寿星等图案。藏柜像我们医院的中药柜，有很多抽屉格，四角都是包银镀金的那种；藏桌的桌腿形似动物的腿，不用一颗钉子，完全是榫卯相扣相连；虽然看上去有些年代，桌面却依然光滑透亮，木材的年轮清晰可辨。央金桌玛告诉我，她爷爷过去是一名工匠，这些家具都是她爷爷做的。她说，藏族的家具和银器为何做得这样精致，是旧中国西藏奴隶制社会贫苦奴隶受压迫的见证。如果奴隶在做这些工艺品时不尽心，做得不够好，那就是违愿、犯法，就会遭到奴隶主的毒打，甚至是剥皮或挖眼等酷刑。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蓝天下的布达拉宫广场，你看楚雄旅客并不缺氧

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2周年，3月28日是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央金桌玛的爷爷从小就经常教育她，人要懂得感恩，永远不能忘本。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和平解放了西藏，百万农奴才翻身做了主人，过上了今天如此美好的幸福生活。所以藏族人民要世世代代铭记共产党、毛主席的恩情。这次到西藏旅游，我发现几乎每一个藏族家庭，均挂着一幅伟大领袖的画像，上面依次是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这次旅游来到拉萨后，我们惊闻西藏仍有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的联姻方式，十分惊讶。就笑问央金桌玛她有几个“扎西”？她笑嘻嘻的说，现在西藏边远地区仍有“一女嫁兄弟”或“一夫赘姐妹”的事实婚姻。过去是因为贫穷，讨不起媳妇，就只能兄弟两人或三人娶一个妻子。相反，姐姐出嫁后，年小的妹妹无法生存下去，也只得随姐姐一起出嫁，这就出现了西藏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的婚姻现象。相对而言，一妻多夫的比例多一些，个别地区超过了一半。一夫多妻的情况少一些，多为姐妹共夫，大部分情况是姐妹共赘一个上门女婿，与那种“富而多娶”完全不同。在藏族自治区，这种婚姻形式至今仍得到当地法律的允许。央金桌玛说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国家干部，共产党员，不允许有几个“扎西”，并把她的本科学士学位证书拿给我们看。不过她也透露门仲村有人已申请报备，意思是经过一定程序审查批准后，这样的婚姻在西藏就不属于违法行为。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仰头即见七千多米高的南迦巴瓦峰

谈到自己结婚的场景时，央金桌玛非常自豪地说，来了好多人，杀了一条牦牛；母亲喜欢热闹，一热闹就高兴特别有神，逢人便说，儿女孝顺，自己身体健康……结婚那天，夫君送了她一条1.2千克的银腰带，是他亲自打造制作的。说着从裙摆下解开银腰带拿给我们看。做工的确精致，亮闪闪的，沉甸甸的，却揉软如绸，扣与扣之间严丝合缝，像一根皮带一样伸缩自如，怀孕的时候也可以贴身系在肚子上。还有除体内湿气、排毒素之功效。当身体出现健康问题时，银腰带就会失去光泽，变得晦暗无光。藏银在藏族人生活中有着“护身符”的神奇功效，除在野外能试出饮用水、食物是否有毒外，经常用其喝水，还有保健作用。央金桌玛说，藏银是熟银，可以吃，有杀菌解毒功效。她拿出一瓶蓝墨水，滴几滴在清水里，一碗水均染成了蓝色。她把银手镯放进碗里，水立刻澄明，还端起来喝了一口。用银碗盛水，水呈弱碱性，能避免酸性体质的发生，人就不会生病，不易患癌症。故她们家银碗、银盆、银茶壶、银酒杯、银梳子一应俱全。她建议我们，吃桃、梨、葡萄等水果时，最好放到银盆里来洗，因为水果上残留了很多的农药及防腐剂。但只要在银盆里浸泡清洗，这些有害的化学物质就都能统统被清除。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南华一中的退休教师张志芬有严重的肩周炎和颈椎病，央金桌玛掀开张老师的衣领，后颈露出一个我们民间所说的“福气包”，鼓鼓囊囊的。央金桌玛却说，这哪里是“福气包”，分明是体内湿气过重，气血淤阻造成。她拿了两个熟鸡蛋捏碎包裹在银手镯上帮张老师“刮痧”，从上到下每刮一下，就会出现一道血红血红的血印子，再刮一下，又是一道血印子，如此反复，这叫出痧。这方法我们云南民间突发疾病时也用，属理疗性质，能疏通经络，减轻患者的病痛。不同的是，央金桌玛的“刮痧”是用银器刮，还多出了一道“去痧”的环节。就是刮出痧后，又从下到上逆行“刮痧”，说是如果“刮痧”而不“去痧”，反而会出现不良后果。刮完痧后，央金桌玛拿出银手镯让我们看，用于刮痧的部位，银手镯污秽一片，颜色大变，说明张老师体内湿气很重，毒素已被藏银吸附。央金桌玛把银手镯放入碱性的小苏打（碳酸氢钠）水里一煮，银手镯又变得光亮如初了，真是太神奇了。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四月的西藏，山上风雪交加，无处不在的五彩经幡给人印象深刻

原以为藏医与内地的中医相似，均属于民间传统医学、中医范畴，听了央金桌玛对一些常见病藏医治疗偏方的讲解，绝技的展示，才恍然大悟，其实藏医与中医两者完全不同。藏医是一门独立于西医、中医之外的医学，是藏族天葬师在天葬时解剖无数尸体，查看无数病变部位后得出的一系列实践性诊断，以及在那物质匮乏的情形下，根据藏区高原动物和植物药材的功效，总结出的无数治疗偏方和特殊的治疗绝技，有其独到之处。中医认为人体是一个统一的整体，用阴阳五行理论来阐明人体脏腑组织之间的协调关系。藏医遵循三因学说，认为隆、赤巴、培根是构成人体生命活动的三种能量物质，隆为动力，赤巴为热量，培根为营养液，三因平衡则健康，三因失衡则百病缠身。央金卓玛与我们二十人加了微信，给我们传授和展示了藏医治疗发烧、风湿、肺热、咳嗽、痰多、结石、痛风、便秘、口腔溃疡、高血压、糖尿病等十余个偏方和绝活，让我们大开眼界。wo7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们这次在门仲村家访，聆听了藏族人民昔日所遭遇的苦难，卑微低贱的人格；见证了门仲村今日幸福吉祥的美好生活，这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央金桌玛最后对我们说，如今的门仲村什么都好，藏民们对自己的生活都十分满意，唯一的缺憾，就是目前村里还没有一所小学。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在门仲村把小学建起来，向我们云南丽江的张桂梅老师学习，把门仲村的每一位孩子都培养成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欢迎我们云南人来门仲村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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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15日完稿于南华家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