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奶奶

奶奶是一座山，奶奶是一弯泓。

奶奶和故乡一同扎根在我的记忆里，让我魂牵梦绕。于是，每当思念奶奶，我常常爬上向阳的山坡，向故乡眺望。

密密层层的山，重重叠叠的思念。

山连着山是故乡，山牵着山是故乡，山抱着山是故乡。故乡躲藏着如我一样的山里人数不完的童年企盼和趣事。

自小，迷恋山里的我总迷恋着奶奶唇边的童话。要说故乡是我的第一幅图画，那奶奶则是我的第一个童话大师。奶奶的童话故事很多很多，多得象彝山上那满山遍野的马樱花让人数不清。记得有一次我泼了一地的饭，奶奶说：不要随便的饭打泼掉，要在然老天爷会没有给我们吃的粮食的，我们就要饿肚子啰。我说老天爷咋知道我泼饭了？奶奶说：“老天爷是仙人，人世间的事他都知道。从前人间的粮食能可以从地面结到枝头，怎么吃也吃不完，可有一天有一懒惰的女人的娃娃屙屎，她就随手捏了一个饭团给揩掉，于是顿时乌去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满天大雪，老天爷要把地面长的粮食收回天上，让世上的人给活活饿死。正在这时，飞来了一群瓦沟雀惊慌地叫着：着着栽，着着栽（汉话义为是留一点，留一点）。现在我们吃的这点粮食是瓦沟雀帮我们留下来的，再不珍惜就会被饿死的。”这样，我在奶奶的童话里一天天长大。

有一次，我换了乳牙怕痛，一直到连小牙都长出来了也不肯把那颗乳牙拨掉。奶奶就就来，要我供大小嘴让奶奶瞧瞧，当我一攻嘴，“哒”的一下，“啊”的一声，我的乳牙被奶奶拨出来了，疼得我正想哭的时候，奶奶赶紧说：“不哭，不哭，你看你看我们家房顶上坐着一个仙人老奶奶，专门来收你们娃娃换下来的小牙齿，来奶奶用红线帮你拴好这颗牙，你使劲往上丢，丢得越高越好，要记得说奶奶、奶奶，我用一颗黑呷呷的牙齿跟你换一颗白生生的牙齿，不能说错哦，要不然以后会长出黑牙齿的”。听了奶奶这么一说，我那要哭的脸上笑开了花……

奶奶是读过书的人，她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每当我硬逼奶奶讲故事片或讲童话，而她又忙又能累时，她总是跟我说：“那面山外的故事更多，更好。有好多连奶奶也不知道的东西，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自己就可以到山外去见识那些连奶奶都不知道的东西”。而懵懂中的我当时那山外是什么样的天地无法想象。而奶奶的童话始终吸引着我一定要走向山外，看看山外的天地是什么样子。于是我奋发读书，要沿着故乡山脚下那条唯一通向山外的小路眺望山外，看看外面的世界成为我童年的梦想……”

长大以后，我终于读懂了奶奶的故事，延续了奶奶的梦。

走出大山，踏歌远行。我看到外面的精彩的世界。后来我才知道奶奶说的山外故事竟是现代文明的升华。奶奶和故乡仍深居大山之中，生活单调，单调得奶奶光秃秃的牙床。可朴实无华的奶奶的故事，就象掌鸠河水，明净清澈，至今让我无法忘却。因为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梦，还有奶奶的童话故事和谁也无法捕捉的岁月，在悄悄地一点一滴地不知不觉中渗入我的灵魂，成为一幅美妙绝伦的图画，让我可以翻阅一辈子。

后来，我的奶奶走了，留下一堆红土，冷清地守候着大山，与同融为一体，她一辈子总是那么匆忙，没有喘息时间，也来不及听我跟她讲山外的故事。

于是我每年都要在清明时节，赶回故乡坐在奶奶的坟前，给她讲述一个个她来不及听的那些山外的故事。

而微风下，在焚烧的纸钱旁，我仿佛听见了奶奶“啧，啧”的称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