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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呷,明天结婚

作者:吉克阿嘉莫 发布时间:2016-06-22 原出处:彝族人网 点赞+(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拿到乌呷的结婚请柬,心里还是微微颤抖了下。这个村里最老的姑娘终于愿意把自己嫁出去了。出乎意料的是新郎是一个刚丧偶不久的男人,听说家底不错,乌呷的父母对于乌呷去填房这事没有过多的阻止,毕竟如今的乌呷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芳名在外的美女乌呷,眼前的女子已经年过30,脸上的皱纹已经隐隐约约看的很是真切了。
 
  作为乌呷最真实的倾听者兼好闺蜜,我却替她失眠了,为这个美丽的女子坎坷的一生,暗自流泪,也为她感到惋惜。
 
  很难想象是怎样的勇气才能让这个女人等上一个男人十年,最终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嫁给了一个自己才认识几天的丧偶男人。一直以来乌呷都是我身边最为亲密的闺蜜,这十年里,她执着的等着,不论我怎么劝说都不行,看着我结婚生子,她也无动于衷,默默地坚守者自己的十年之约。
 
  这事得从十年前说起,那年我们刚好年少,作为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姑娘,对城市里的所有一切都很好奇。或许因为在那个荷尔蒙飙升的时代,每个年轻的我们都无法选择理性。我们的乌呷妹子在一个男生的穷追不舍下,终于坠入爱河了。
 
  那短短的几个月恋爱的时光在乌呷的记忆里是最美好的存在,不论后来有多少的不快,她都选择相信相爱的人最终都能在一起的理论,一直无怨无悔的等在原地。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是必有回响,除了一个个关于那个男孩的消息外,乌呷并没有因为执着就能等到那个自己所爱的人。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乌呷是幸福的,他们也真真切切的相爱。只是在爱道路上,男人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爱情里似乎理性更多一些,并不像温柔的女子痴情且长情。在他们相爱半年后,男孩子得到了乌呷家里的认可,而乌呷却遭到了男孩母亲的强烈反对,原因是男孩已经和自己的表妹订婚了。面对这样的现实,乌呷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手。
 
  那时候,乌呷也真是狠心,就像往后的十年里她对自己狠心一样。男孩为了挽回她,在楼下等过她整整一晚上,看着在雨中颤颤巍巍的男子,乌呷在阳台上哭的稀里哗啦,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皮,就是没有拿伞去见那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后来男孩真的毕业走了,乌呷只是躲在自己的被窝里不吃不喝躺了三天,然后和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只是乌呷给自己的签订了协约,她要用十年去爱这个男人,我想她比谁都明白他们之间的不可能,但是有时候女人就是固执的可怕。
 
  这一等,还真的等了十年。
 
  分手第二年男孩结婚了,我犹豫再三告诉乌呷,想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可是那天,乌呷拿出了自己的血书,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朝相遇,十年倾心,除了你,我不想谈爱情。”看着她眼里坚定的目光,我欲言又止,摇头笑笑,只是轻轻拥抱她,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分手第三年,男孩有了自己的儿子。我拿着照片找到乌呷,乌呷看着照片笑笑说,“长得真像他。”然后,我看见两行清泪划过她美丽的脸颊,几秒后她不着痕迹的擦掉眼泪笑着说,“知道他幸福,我很欣慰。”仿佛刚才的那几滴眼泪是我的错觉,不曾发生过一样。这一次我没忍住,轻轻说,“乌呷,时光会治愈一切伤痕的。”她摇摇头只是微笑没有说话,那抹微笑在午后温和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分手第五年,我结婚了。在我结婚前夕,我趁机劝她,“乌呷,趁自己还年轻挑个合适的把自己嫁了吧。女人再折腾,到最后要的不过是一件婚纱和一张双人床外加一个比较靠谱的男人,这样咱们的人生就算是完美了。”乌呷这次没有沉默,亲拍我的肩膀说,“阿嘉,从小我们是追求就不一样,你是个喜欢安定的孩子,可是我从骨子里就有着不安分的因子,我不想就这样将就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我无法想象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该怎么度过自己的余生。”然后一边说一边摇头,嘴角那抹微笑分明有些牵强。几秒钟后挽着我的手笑着说,“阿嘉,你就安安分分的等着明天结婚就好了,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哈。”然后又开始像一个妈妈一样唠唠叨叨的一直叮嘱我结婚该注意的细节和习俗。仿佛刚才那场谈话只是我自己的错觉。
 
  分手第六年,乌呷辞去自己的工作,回山区了。我来到她的竹屋,刚好她放羊归来,夕阳洒在她的脸上显得很是惬意。她笑着带我参观后院的菜地,门前的花园,以及屋子里的那一排排书籍。我好奇问,“乌呷,你真决定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吗?”她笑笑说,“至少还有几年吧,当初我就是爱那小子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文艺气息,只是可惜没有走到最后。我现在是在完成我们俩个人的梦想,生活清贫但却快乐。”
 
  分手第七年,我儿子出生。作为一起长大的姐妹,乌呷只是送来了很多东西,人并没有来。我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写了一封信告诉她,那个男人的妻子难产去世了。一个月后,我打开门看见了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的乌呷,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惊慌失措,没有顾忌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和记忆里优雅美丽的她有点对不上号。看见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我,很久很久。第二天,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去找那个男人,她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回家了。
 
  分手第八年,那个曾经陪伴她整个青春的男人准备二婚了。然而新娘依旧不是乌呷,具体原因我们谁也不知道。大概这个世界就这样,两个相爱的人,兜兜转转就是不能转在一起。乌呷在信里给我说,“阿嘉,此刻我的心里平静的异常,就连失望都觉得多余。或许太想跟上一个人的脚步,就会丢失了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信,除了沉默别无选择。
 
  分手第九年,男人的孩子小学毕业了。我作为他孩子的班主任,在毕业晚会的家长聚会中看见了那个被爱了很多年的男子。方框眼镜,白色上衣,中规中矩。看见我尴尬的笑笑,下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我都来不及问他究竟为什么两次结婚都没有和她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等待中的乌呷,是以何种心境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在后来的夜里,这些问题久久占据着大脑无法剔除。
 
  分手第十年,我已经不抱任何乌呷嫁出去的希望时,却意外的收到了她的结婚请柬。记忆突兀的记起多年前那歪歪扭扭的血红色,十年,真的做到了。我为她心疼,也同时为她感动,为他们惋惜。
 
  从小我和乌呷都是最好的姐妹,她要出嫁最开心的应该是我,至少表面上应该是这样,即使我还有很多遗憾和不解。我让大儿子去接他小学二年级的老三,丈夫还没下班,来不及做饭,拿起背包就走了。
 
  在去乌呷家的路上,我一遍一遍的想着,是怎样的勇气让一个女人等待了十年?是怎样的耐心让她明知没有结果却还爱的那么深沉?是怎样的宽容让她一次次原谅那个不断与别人结婚的男人?是怎样的决绝让她有勇气重新开始?
 
  终于来到了乌呷家里,心里忽然有些释然,看着这个被布置一新的家,我知道过去这一页真的翻篇了。
 
  晚上和乌呷躺在一张床上,由于结婚前要节食,挽着乌呷的胳膊很是刺人,放佛都是骨头。可是这姑娘的眼角溢出来的幸福是骗不了人的,她真的是愿意嫁出去了,这样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半夜醒来,我看见乌呷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我起身牵着她,她微微一笑说,“阿嘉,他曾说过想我就会看月亮的,这个时候他会不会想着我呢?他的孩子都很大了,应该不会记得我了。”眼角转瞬即逝的难过,而后笑笑说,“阿嘉,我给他送请柬了,不知道来不来。我希望他能看见我幸福。”我拍拍她的肩膀说,“乌呷,你为什么嫁给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丧偶男人呢?等了这么多年,挑挑拣拣,最后怎么这么急啊!”乌呷估计听出了我的埋怨,苦笑两声,眼睛出神的望着窗外沉思……
 
  过了很久,我以为乌呷不会讲了。在我快要放弃眼皮的挣扎安心入睡的时候,打火机点上烟的声音和刺鼻的烟味,让我一个激灵醒的七七八八了。是啊,眼前这个消弱的姑娘已经是十多年的烟民了,爱情真的可以就一个人,也同样可以毁掉一个人。缓缓地吐出一个好看的烟卷,然后对我说,“阿嘉,当年的事估计你也听说了,我这样的女孩子也就只有这样的归宿了。”看着她的眼神黯淡,我心疼的看着她,结果人家笑笑倒下睡觉去了,不久传来轻微的鼾声,在不断地提醒我,这事早就过去了。可是,我却失眠了。如果不是亲自陪同她经历,很多人应该很难想象这个女子遭受了多少罪过。我还清晰的记得,那个男孩的妈妈强压着乌呷,给她灌下的堕胎药洒满了一地,如今想起来似乎还有人拽着我的胳膊,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受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这辈子不会消失,我知道乌呷又何尝不是呢?失去自己的骨肉,是每个女人不愿经历的事情,也是这样的痛苦支撑着乌呷走过了单身的十年。后来这件事情,我们谁也没有提起,谁也不敢提,自然的男孩也不会知道,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曾经历了这辈子他无法偿还的痛苦……
 
  我曾问过乌呷有没有后悔爱上这个人,乌呷说爱过的她都不后悔,只是可惜了自己的未能出生的那个孩子。说这话时我分明看见了她眼角的泪水,和脸上强装起来的苦笑。我知道那个人是乌呷心里的一道疤,每每快要愈合时,还会自动撕裂在自动慢慢愈合,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将其抹去,十年如一日,这个女孩坚决的等待着。对此我很难理解,而乌呷时常说,“阿嘉,这个世界爱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爱着他。心心念念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就好比沙漠里的一抹绿色,明知艰难而为之。我知道,就算我这辈子终身不嫁,他也不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我们中间隔着太多人,没有办法回去了,但我还是愿意单个十年八年的,不是为了等谁,只是想要给自己的过去赎罪,想为那个失去的小生命单着,等时间到了,我会转身就嫁的,放心吧!”每每想劝她时,看见她眼里坚定的目光,我总是暗暗妥协,再心疼也只能缄默不语。
 
  凌晨五点,我着实睡不着。起来院子里吹吹风。不料就看见了那个让乌呷牵挂了十多年的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一直傻笑。我礼貌性的点点头,问声好。估摸着这个男人是在这里站了一宿。他尴尬笑笑说,“陪我喝两杯吧。”我坐下习惯性的拿起一瓶酒一口干完,然后在他身边的长登上坐下。他举举手中的那半瓶酒,然后咕噜咕噜喝完,擦擦嘴角说到,“阿嘉,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都在怨我没有回来找乌呷。我是想过要回来,可是当两个相爱的人中间隔着很多事情以后,我们就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我也曾尝试着回来找过她,但当我知道我妈妈逼着她堕胎后,我没有脸在面对她了。这些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她,一知道她还单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到她身边,只是时间越长,心里越没底,越不敢相见。还好如今她愿意放下过去,轻松出嫁了。我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放下肯定也就放下了。我心里居然会释然,并没有太大的失落。”话音刚落,瓶子打碎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夜空,没错我拿起身边的酒瓶砸了他的脑袋,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场面很是血腥,我没有说话,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他的吃力的声音,“谢谢你,阿嘉,我知道自己混蛋,没有勇气,别告诉乌呷我来过!”眼看他要走了,我歇斯底里的质问,“你知不知道这十年乌呷是怎样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每年都在收集关于你的消息?你说愧疚?既然愧疚为何不早点回来找她?既然知道孩子没了,为何不早点出现让她知道还有你在身边?你这个懦夫,永远不要早出现了,滚……”大概认识这么多年,这个男孩习惯了温柔大方的我,或许是震惊于我的歇斯底里,也或许是震惊于我讲话的内容,他那个震惊的样子我想这辈子想要忘记都难。他诺诺的说,“祝她幸福!”转身走了,我心里正想着没有你,她何来幸福可言?没来得及出口,身后传来乌呷的呢喃,“我会幸福的!”我的震惊想必不亚于刚刚渣男的表情,乌呷笑笑说,“谢谢你,阿嘉。明天我就要结婚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很轻易爱上一个人,也很轻易忘掉;而另一种是爱上一个人不容易,也很难放下一个人。很显然,他属于前一种,而我很不幸成了后面一种。但我还是那句话,爱过的我都不恨,经历的我都不怨。以后我会幸福的,放心吧。”我轻轻拥着眼前这个一起经历风雨的女子,长久的沉默。
 
  后来,迎亲队伍来了,乌呷出嫁了。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出现,我躲在乌呷的被窝里,哭成了泪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惋惜还是祝福,或许更多的是心疼。听说那天的乌呷,很美很美,一直都浅浅的笑,很是幸福的模样。
 
  笔者语:在爱的路上,最大的过错是错过。可是当过错已经形成定局时,不妨放下心里的执着,重新开始启程,去爱值得的人。等待是可贵的,但没有结局的等待小说里可以,现实生活中的姑娘们就算了,女人最消费不起的就是爱和时间。
 
  本故事纯属虚构,故事情节如有雷同还请见谅。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编辑: 阿着地 发布: 阿着地 标签: 乌呷 明天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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