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场彝族火把节及其他
彝族同胞一年一度的古老传统节日火把节，我一直都很感兴趣,决定趁假期去感受一下。朋友向我推荐了三个可去之处，离兴义都不太远，一个是兴义的鲁毗，另一个是晴隆的三宝，还有一个是兴仁的野场。
野场距兴仁城40公里。朋友说，他之前到过那里采访过，是省内最大的彝族聚居自然村寨，属于大山镇，由大野场、小野场两个自然村寨组成，至今还保持着传统的原生态习俗，1992年被省文化厅命名为“彝族吉巴达艺术之乡”。1996年，峨眉电影制片厂专程前来拍摄了大野场彝族风情，是彝族婚俗舞蹈“阿妹戚托”发源地。火把节表演的节目都很原生态，演员都是自发的村民，原汁原味。要去看火把节，一定要去大野场，那里会让你感受到纯真的彝族风情和浓郁的民族文化氛围。据悉，每年的彝族火把节，是彝族同胞最隆重、最盛大的传统节日，不单是祈福，也是少男少女表达爱意传达情意的日子。
舞蹈
农历六月二十四如约而至。早晨，我和朋友驱车从兴义出发，一个小时就到了兴仁。真巧！朋友的采访对象侯毅刚好就在兴仁市大山镇扶贫。他邀请我们一起去野场参加火把节活动。侯毅是公安部派驻兴仁市大山镇老里旗村驻村扶贫的第一书记，开车技术娴熟，在极窄的山路上会车也游刃有余。我很好奇，长期居住在北京的他，怎么能在这逼窄、弯曲的山路上行驶，而且车速那么快。他说他老家是重庆的，这些山路和重庆的差不多。
中午我们才到达目的地。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人头攒动，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寨里的男女老少穿上独具特色的彝族传统服饰，三三两两，特别显眼。特别是姑娘，打扮得婀娜多姿，十分漂亮，她们头戴层层环绕、状如“大盘”的帽子，穿着以蓝色为主，领口、袖口、襟边绣满花纹的大襟右衽上衣，黑色围腰上的刺绣尤其光彩夺目，长裤脚上也绣有精致的花边，穿着绣花布鞋，有着浓厚的民族地方色彩和生活气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走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彝族小伙们身披黑色形似斗篷，长至膝盖之下，绣着民族图腾的披风，下端饰有长穗流苏，宽脚裤，脚穿用麻绳编织的草鞋。最突出的特征在头帕上——用长约三尺的黑布或青布缠头，一根呈锥状约拇指粗的缠束立于前方，称作“英雄结”，有的缠绕红色、黄色的丝穗或彩线作为装饰。彝语称英雄结为“祝题”。又细又长的“英雄结”直竖于左前方，好像一只翱翔于天空的雄鹰，彰显了男人的英勇威武。朋友说，“英雄结”是彝族男子的标识性头饰特征。青年人和老年人的“英雄结”有所不同，青年男子的“英雄结”细长，富有朝气；年老者的“英雄结”粗短，以显持重。
沿着一条坡道上行，两边挤满了各种摊位，有各种水果，小吃，玩具。摊位上还有不少具有彝族特色的商品：帽子、上衣、围腰、绣花鞋、香包、马甲、钱包、挎包等，做工精美、五彩斑斓的图案显示着精深的刺绣技艺。几个年轻漂亮的彝族姑娘驻足摊前。“老板，这个帽子给我拿一个试试”“这个香包好多钱？我要了！”“这条围腰好漂亮哦！帮我围一下。”……她们一边挑选着商品一边窃窃私语，一会儿低头含笑，而后穿梭于人群中，希望在火把节上能物色到如意郎君。
敬酒
头饰
走进寨口，寨门用简易的两棵木柱和一块木板搭建而成，用红纸写的条幅高高地贴在木板上面，特别显眼，上面用彝文下面用汉语写着“野场彝家欢迎您”。我开玩笑说，把下面的汉字蒙住，哪个晓得上面那些弯弯拐拐的是字，以为是小娃娃画的鸡脚叉。朋友说，你可不要小瞧这些“鸡脚叉”，彝文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可以说它代表着世界文字的一个重要起源。彝族还是中国第六大少数民族，历史悠久，至今还保留着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大野场彝族特别注重彝族语言和文字的传承，从小就教育子女习彝文、说彝话，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开展“双语”教学。
一路前行，都是铺满松针的路，散发出的松脂的芳香。“为什么要铺松针呢？”我问朋友。“松树，在彝族人心中拥有着图腾一般的神圣地位，在路上铺松针，寓意免灾消祸。有的还会在寨门口摆上燃烧松针的火盆，客人要从火盆上慢慢跨过，意思是烧去一切不吉利，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朋友边走边说。
篝火晚会
路上遇到兴仁市文联主席杨卿，我们一边走一边聊。杨主席就是当地人，对彝族文化了解甚多。他说，以前外人都叫他们“罗倮”，其实在彝语中，“罗”音是“虎”，“倮”音是“龙”，意思是说彝族是勇敢和强大的民族。但旧社会各民族之间缺乏交流，外人称彝族人为“倮倮”，有些贬义。他还告诉我们，彝族每一个寨子都有一个“对歌台”。父母允许子女去唱歌，用歌声去交流，但绝不允许在家里唱山歌。彝族男女通过对歌，情投意合后，男方就请媒人去女方家里提亲。男方至少要提着酒跑三回女方家才会答应，叫“三回九转”。女方之所以“折磨”男方，以表示矜持。如果第一次男方家拿的酒女方家就打开喝了，证明女方是有“问题”的，急需嫁出去，“懂事”的男方则会马上撤退。彝族有十个月为一年的历算，一个月有36天，加上火把节两天、过年三天，一共是365天。彝历年，是彝族人民的传统节日，彝语叫“枯识”。按这历法计算，十月份为年终岁首，所以在农历的十月过年。彝族的传统节日有：彝族年、补年节、火把节等，尤以火把节盛况空前。
杨卿说，火把节相当于汉族的“情人节”。他对我们说起关于彝族火把节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俗话说：最爱住的地方是大野场，最漂亮的是三宝的姑娘。相传在很久以前，晴隆三宝彝族姑娘阿惹到大野场参加对歌比赛，认识了大野场的彝族小伙阿杜，一见面，阿杜就被阿惹迷住了，阿惹也非常喜欢英俊勤劳的阿杜。于是，他们用山歌来表情达意。
阿杜唱：
太阳要落不多高，
脚踏门槛手叉腰；
今晚要来妹家串，
晚上关门莫上销。
阿惹回：
喜鹊飞起四朵花，
茅草盖房是我家；
心想留哥吃顿饭，
又怕茅草挂头发。
阿杜唱：
江是江来河是河，
想拿鲤鱼拿不着；
不知功夫下不到，
还是网脚栓不合。
阿惹回：
大河发水小河清，
大河小河同样清；
不是网脚栓不合，
是你哥哥不用心。
阿杜唱：
大山团团小山尖，
月亮团团绕山边；
月亮团圆十五六，
我们团圆是今天。
唱毕，阿杜把阿惹约到一个僻静处，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阿惹拉起阿杜的手，羞羞答答地重重地咬了一口，表明对他十分倾心，愿意接受他的爱。阿杜高兴得跳起来。之后，二人各自便拿出自己心爱的东西作为“定情物”。阿惹送给阿杜一个用彩布缝制、绣着鸳鸯的“荷包”，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阿杜送给阿惹一对银手镯。心相通，情相连，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这样通过对歌相爱了。过不多久，阿杜就请媒人去阿惹家提亲。三宝与大野场隔河相望，媒人一到阿惹家说起阿杜父亲的名字，便遭到阿惹父母的极力反对，一问才知道，原来两家是世仇，祖辈发下“互不通婚”的毒誓，百余年没有通婚。
彝族男女虽恋爱自由，但婚姻缔结必须由父母做主，由于双方父母的坚决反对，阿杜与阿惹没有办法在一起。阿惹每天背着打猪草的背箩，来到河边望着河对岸唱起了山歌：
桃子秧秧清脆梨，
小妹挨打因为你；
爹娘打我几十下，
眼泪不干就想你。
阿杜也在河的对面一边割草一边唱：
一条大路起灰尘，
一天要过多少人；
过了一个望一个，
就是不见妹一人。
两个相爱之人难舍难分，决定私奔到阿杜在北盘江畔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并约定时间在小花江见面。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约定私奔的那一天，大野场寨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彝族村寨依山而建，户户相连，且都是木结构，加上火势猛烈，救火困难，几百栋房屋全部被烧毁。阿杜的亲人有的被烧死有的被烧伤，阿杜哭得撕心裂肺，强忍着悲痛把烧死的亲人埋掉，给烧伤的亲人治疗，十多天后才想起与阿惹的约定。而阿惹在约定的时候赶到小花江却不见阿杜的身影，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在江边苦苦等着心爱的情郎快点到来，饿了就吃从家里带来的荞麦饼，渴了就喝花江里的水，等啊等，到第三天仍然不见阿杜的身影，唱道：
想哥想得病上身，
好比油干熄了灯；
打针吃药医不好，
见哥一眼病断根。
夜晚来临，阿惹又担心又害怕，只好睡到大树上，唱歌给自己壮胆：
堂屋电灯灯对灯，
昨晚等你到五更；
等到五更不见你，
眼泪汪汪吹熄灯。
到了第四天，吃的也没有了，周围不时有狼虫虎豹出入，阿惹只好大着胆子到山上采野果充饥。这样坚持到了第七天。仍然不见阿杜到来，姑娘又累又饿，不久就饿死在山上。
处理完亲人后事的阿杜，想起了与阿惹的约定，一路狂奔，花了一天一夜，筋疲力尽地赶到小花江，到处寻找阿惹，始终不见她的身影，找啊找，终于在一棵松树旁，看到了阿惹的遗体。阿杜伤心欲绝，抱着阿惹的遗体痛哭了很久很久，之后用手刨开泥土，把她埋葬在那棵松树下，并把他们定情信物“荷包”取下来，挂在松树枝上，然后在阿惹的坟前磕了三个头，随后纵身深跳下滚滚的花江。可阿杜命不该绝，被大水冲到了岸边，被好心的猎人救起，带回家悉心照料，没过多久渐渐康复，猎人就把他送回了家。
回到大野场的阿杜什么也记不起了。半年后的一天，阿杜去割草，从山上摔下来跌伤了头，伤好后，他突然清醒过来，记起了与阿惹相爱并私奔，还有把阿惹埋葬在小花江山上的事，悲痛不已。于是请寨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把阿惹的尸骨体抬回来，请祭师毕摩念《送魂经》，按照彝族的丧葬习俗，埋葬在自家的祖坟旁，并在坟旁植了一棵松树。阿杜每到夜晚，都会去阿惹的坟前诉说思念，吹着阿惹生前喜欢的巴乌：“当我吹响了巴乌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告诉你，走轻点呀走轻点，就是碰落了树叶，也不要让它落在水面上，为的是保守秘密。如果阿妈往后不同意，那已经迟了，迟了呀！我俩的心已经让这巴乌紧紧连在一起了。”那声音如怨、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对阿惹的无限追思与牵念，飘遍大野场的山谷。村里面的人都以为阿杜疯了。半年后的农历六月二十四，阿杜在阿惹的坟前殉情了。这一天，正是一年前他们约定私奔的日子。
我们一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就来到了大野场的露天广场，热闹的庆祝活动从早上就开始了，两边山头坐满了人，台下也挤得水泄不通。文艺演出丰富多彩，具有彝族特色文化的文艺节目《山歌合唱》《彝族情歌》、舞蹈《神鹰》、唢呐《彝族小调》等，独特的民族韵味和原生态的表演，把大家带入历史悠久、荡气回肠的彝族历史文化长河；由大山镇农商银行带来的小品《百姓银行，不忘初心》讲述了精准扶贫户如何申请特惠贷，如何对精准扶贫户孩子就读的帮扶等，宣传了一系列脱贫坚的优惠政策，博得了观众一阵又一阵的热烈鼓掌。外出务工者张合福独唱的《妈在家就在》，那饱含深情的声音，唱哭了很多人，感动得泪眼婆娑。由兴仁市文联主席杨卿作词、梁清江作曲，曾在大野场小学任校长的彝族小伙张合富独唱的《相约兴仁醉一场》：“水漾你的柔，山漫你的香，满坡薏苡绿了千年薏乡；陶醉你的景，舒爽你的凉，相约兴仁醉一场；喝出你的乐，舞动你的狂，彝山七月邀你闹歌场……”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夏日般热烈的呼唤，在广场的上空久久回荡。舞蹈《阿妹戚托》是整个活动中的最精彩的部分，其“以足传情”的特殊表现形式，在无音乐伴奏的形式下，穿着节日盛装的彝族姑娘，凭着心灵感应，和着欢快的节拍，步调一致，整齐划一，配合默契。台下左右两边的彝族妇女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她们手牵着手跟着舞者一起跳。最后一项是《敬酒歌》《留客歌》。彝族是个崇尚“酒”的民族，几乎家家酿酒，他们说：“所木拉九以，诺木支几以”（汉家以茶为敬，彝家以酒为尊）。热情好客的彝家姑娘们排着长队，双手各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酒向台下的嘉宾走来，现场气氛十分活跃，她们边走边唱：
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
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表妹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喜欢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歌词如彝人的性格一样，耿直爽快、简洁明了，一曲曲酒歌，唱出了彝族同胞们豪爽好客的热情，他们把火一样的热情融进酒杯，嘉宾们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夜幕降临，近千名观众将村里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翘首期盼的点火仪式开始了，随着彝族毕摩(彝族民间祭司)举行了古老而庄重的祭火仪式后，彝族青年男女点燃手中的火把绕场一周，燃起熊熊篝火，点燃象征吉祥如意的火把，唱出激情而熟悉的旋律的歌谣：“又是一个把你双眼点燃的七月，又是一个把你心灵点燃的七月，骑上你的骏马穿上美丽的衣裳，小伙姑娘一起走进爱的火把节……”随即，所有参加活动的宾朋，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外地的或本地的，纷纷加入进去，围着篝火，与彝族同胞手牵着手，围着熊熊篝火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场面十分壮观，十分震撼！将节日的欢乐氛围推向高潮。红红的焰火照红了人们的脸，个个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歌声，笑声，欢呼声汇成一片，在空中久久回荡。
火渐渐熄灭，晚会结束了，我们也该启程回家了。夜空中，蜿蜒的山路被一辆辆车灯点亮，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火龙盘绕在山腰。我转身望着渐渐远去的大野场，凝视着这一方彝族文化天地，美丽的彝族姑娘和英俊的彝族小伙，他们此时在哪里呢？中午那个买“荷包”的姑娘看中了谁？但我相信，阿杜和阿惹的悲剧不会重演。近年来，彝家新寨、易地搬迁、危房改造等精准扶贫一系列工程的实施，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一村一幼、推广普通话、9+3教育扶贫使彝族人们的文化素质得到了提高，婚姻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爱的人一定不会再分离，会幸福快乐一辈子！
这次火把节让我了解了大野场彝族风情，看到了原生态的彝族歌舞表演，给了我很大的触动，让我体会了彝族同胞的豪爽热情，了解了很多彝族文化风俗，真是不虚此行。
（原载：黔西南日报，图：老 瓦，文建秋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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